第26节(2 / 2)

我面无表情盯了她片刻,然后举起了枪。

我不想杀人,所以枪里从不装子弹。

他那么爱你!他那么爱你!!你又为何要逼我?如果你恨,大可以一枪打进老子的心脏,如今你却、你却是捅老子的软刀子,待我苟延残喘爬回家,那时候……我该如何面对他!!

……他又会如何对我呢?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枪声响起。

冯虚的胸前炸开了血花,顺势掉进了后面的大坑。打开手电只往里看一眼,便吐了出来。

里面密密麻麻的,尸骨累累,反射着白惨惨的光。

终于知道一路走来,空气中那股子莫名其妙的味道是什么了,那是血和腐肉的气味!

我抓着枪,摸出打火机,搜罗起一根树枝和成堆的枯叶,待点燃了,丢进坑里,几乎是瞬间,坑里升腾起冲天大火!

在大火的映衬下,我连滚带爬,落荒而逃。

这一天,是一九四零年,十月一日。

作者有话要说:为老一点蜡,为冯虚献花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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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思绪混沌,天旋地转,脑海混乱不堪,一会儿是冯虚的诀别之语,一会儿又是刘国卿的一颦一笑,最后都被一场火红焚尽成灰。

身形踉跄,却是一步一个脚印踩得瓷实,两条腿灌了铅似的,愣生生在天色将明之际走回了愚园路。

老子一屁股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狠狠又愤愤一拳砸向地面,石头做的台阶毫发无伤,反倒是手砸出了血。

肚子隐隐作痛,我慢腾腾爬起来,一路扶着门框、墙壁回到卧室,双腿再不能承立,倒在床上,双眼发直,眼睁睁看着太阳从东边升起。

及至晌午,腹痛如绞,褪下裤子,坐上马桶,却见内裤上血迹斑驳。

怔然片刻,方慢吞吞的,从里到外换了新衣裳,又翻出从家里带来的安胎药剂,就着凉水灌下。

从喉头到胃里冰凉凉一片,神智却清醒了。

冯虚啊冯虚,你扣在老子脑袋上这么大一屎盆子,自己却两手空空,一死落得个干净,脏了我的手不说,你也脏了刘国卿的心!

缓缓吐出口气,收敛起多余的情绪,脑筋缓缓转动。临别前,她并未告知我名单藏匿之处,只交给了我刘国卿送她的翡翠戒指,拿来戒指左翻右看,仔仔细细研究了一番,果然暗藏玄机:那顶头大的翡翠可以拆卸下来,里面是中空的,果不其然藏着一张字条,上书了详细地点。

我把翡翠镶了回去,烧了字条,又打开我打的两枚戒指的其中之一的戒指盒,将戒指拿了出来,将冯虚的放了进去。

我掂量着多出来的戒指,活像个烫手山芋,套在手指头上,恰到好处,不宽不窄,可又看着糟心,索性翻箱倒柜,寻了根绳子,穿上戒指,挂在了脖子上,正晃荡在心口的位置上。

到了下午,带上装着男戒的戒指盒,乘电车嘠呦到黄浦江。

江水荡漾,水中藻荇交横,绿油油的,反着水腥气。探头往下看,映出了我大致的轮廓,波纹晃动,影子也跟着晃动,然而我并没有动。

我拿出戒指盒来,作势要丢进江里,却几次三番不得行。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并不聪明,也不勇敢,分明是优柔寡断、妇人心肠!明知须舍得,有舍才有得,却偏偏舍不得!

舍不得啊……

我忽然爱上了无知,像襁褓中的依宸、曾经的依宁那样无知。无知才无畏,才不会畏首畏尾。

老子居然成了胆小鬼了,想老子日日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却为了刘国卿成了胆小鬼了!我甚至在想……在想若是这辈子都不回奉天,是不是、是不是他就会只记得我的好,原谅我的杀妻之仇了?

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子,半条腿都迈进了水里,犹疑不定之际,一阵孩童的嬉闹声在耳畔响起,腰眼儿被重重一撞,整个人横着就扑进了水里。

毫无防备地吞了几大口混着泥沙的江水,一股一股源源不绝地往鼻孔里头钻,呛得张嘴要咳嗽,却是恶性循环,又是几大口水进了肚子。不知过了多久,肺部火辣辣的疼,闷得脑子发浑,眼见着咕噜噜沉底儿了!

忽然胳膊一沉,有人从后面架着我的腰往上凫水,他力气极大,待我二人冒出了头,吸入了空气,又将我这百十来斤的大老爷们儿给拖上了岸。

周围好事儿的人群是里三层外三层,见我歪过头吐出了水,眼瞅着没啥大事儿,也不见散场,倒是那个救了我的人,将人群挥开,可算空出了片儿亮堂地方。

我坐起来正要道谢,却见那人背影分外熟悉,他转过头来,倒叫我哑然苦笑,尴尬非常。

曹维三步并两步跑来我身边儿,扶着我道:“你没事儿吧?怎么好端端想不开,竟要跳江?”

我想推开他,还要摆谱儿,就算狼狈,也不能失了架子,谁知人没推开,口腔一热,直喷了他一膀子的血!

同时眼前一黑,直挺挺倒了下去。

……………………………

再一睁眼,四周是白茫茫的墙壁,活似漫天大雾,一花一景都看不真切,肺疼得要炸开,头疼得像要造反,肩膀像刚拉了山膀,全身就没个舒坦!

微一动,扎在皮肉里的滴流也跟着晃,不知扎了多久,手背已经麻木,血管发紫。

瞬间顾及到了肚子,将针头拔了出来,一遍又一遍安抚起了肚子里的小崽子,也不知道又是掉水里又是倒地上的,伤没伤着他。

倚着枕头刚蹭了起来,门就开了。曹维一手拎着俩饭盒,另一手把玩着戒指,见我醒了,露出个狂喜的表情扑到床边:“你可醒了——诶,这针头怎么拔|出来了,你得了肺炎,挺严重的,还没好利索,赶紧躺下,我去叫医生!”

说完拔腿就往外跑。

我连忙拦住他:“你小点声,喊得我脑袋疼。”

“那要么你先躺着。”

“躺了这么些时候,哪还躺得下?”我一边说,一边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戒指。

他顺着我的目光一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赔笑道:“你昏了之后手里还紧紧攥着这玩意儿,我看挺贵重的,就先替你收着了,等你病好了就还你,放心,我不是见钱眼开的人。”顿了顿,状似不经意道,“这个和你脖子上的,是一对儿吧?”

我不答,只说饿。吃过饭之后,胃里暖和了些,就算计着出院。我怕孩子有个万一,之前下面都流了血了,可不得着紧再喝两贴安胎药?只是曹维这小兔崽子死活拦着,不让我走,僵持良久,无奈之下,只好各退一步,他回去给我取药,我乖乖呆在医院里头扎滴流。

在医院呆了一个星期,我和曹维默契地没有走漏风声,因此也无人拜访。等到了出院这天,曹维和我住在了一起,就在邹绳祖的房子里。

左右邹绳祖家的房间多,也不差曹维一个儿。

在家又休养了三天,第四天夜里,我带着曹维来到了沪西一家有名的戏园子。

不同于京戏、落子,上海的戏园子似乎不大受到广泛的青睐。上海门户开得早,一切偏向洋派,满街的咖啡馆子,却找不出几个茶馆。这倒也好,方便我行动。

点名包下了二号包厢,进去后把茶童打发出去,又让曹维出去买桔子买梨,等没人了,便撩开桌布,伸手往桌子下头摸,捅咕几下,弹开个暗格,里面只有一张皱皱巴巴的纸片,大略扫了一眼,见没错,便塞进了怀里。

我又想把暗格扣回去,却无论如何也扣不回去了。

越急越弄不明白,急得老子满头大汗,连连骂娘,没等扣回去,曹维捧着瓜果梨桃回来了。我连忙放下桌布,粉饰太平,停直了腰身,心不在焉地看起戏来。

这戏真是个瞌睡虫,没听两句就昏昏欲睡。

曹维推醒我说:“你是不是听不惯?听不惯咱就回去,好好睡觉,在这儿趴着像什么话?”

我早有此意,反正名单已经到手,只是暗格不扣回去,委实难安,正巧见茶水凉了,赶忙支使曹维去换壶雨前茶。

等他走了,又故技重施,这下子是扣回去了,便想着赶上曹维一块儿走,不喝那劳什子的雨前茶了。谁知就下楼的功夫,撞上了一位从后台匆忙出来,还没扮上的角儿。我本没在意,却就这么一抬头,越过那角儿披红挂绿的肩膀头子,瞧见了不远处一群宪兵队打扮的日本人,此间众星捧月坐着的,正是浅井!

他居然来上海了!

连忙低下头,不让他发觉。忽然身前影子一晃,将我完全罩笼,诧异地抬眼一看,竟还是个许久不见的老熟人,不是孟菊生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挨虐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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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孟菊生有意挡住浅井,冲我摆出个口型:“快走!”

口型摆得有棱有角,看着挺硬气。

若是往常,我不是没个眼力见儿的,这时候撞上浅井,若被对方发觉了,那可是百口莫辩,不肖孟菊生说,我也会扭头就走,不与之打照面。然,这些日子本就过得不痛快,偏生他一个下贱胚子,还敢给老子下命令、耍威风,一股子邪火顿时蹿上胸腔,烧得心肝脾肺肾是火辣辣的疼,越瞅他越不顺眼,即便没有新仇旧恨,甚至他出言驱赶是抱着善意,心气儿也仍降不下来,只觉得自个儿被架上了悬空的龙椅,下不来还要脸面。

见我面上变幻莫测,他用上了气声,声音虽小,却显得疾言厉色:“你快走!”

老子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竟和他计较起来,当下冷笑道:“孟老板本事大了,一个小小的奉天装不下你,被请来上海高就了?只是不知道合不合上海人的口儿?哦,也对,上海人算什么,合主子的口儿不就行了?”

这通夹枪带棒阴阳怪气的混话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孟菊生脸即刻涂了层白|粉似的,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我一直挺瞧不起他,觉着他就不是个爷们儿,但要说烦,也不是烦,就是膈应,当他是个猫儿啊狗儿啊的,顺心了就打狗看主人,不顺心了,就趁着主人不在,可劲儿踹上两脚,权当撒气。

事后一想,这事儿做的厚不厚道另说,关键是太他妈丢份儿!

正要错身离开,曹维捧着壶茶回来了,一见我和孟菊生的架势,立刻赔上笑脸,做起了和事佬。那厢送走了孟菊生,这厢趴我耳边儿嘀嘀咕咕道:“何必跟个戏子一般见识,跟他生了龃龉,回头万一傍上个位高权重的,吹吹枕边风,给你穿小鞋,你说你闹不闹心?”又道,“这茶甭喝了,还是回家舒坦。”

我背着浅井那伙人,拉着曹维匆匆离去。甫一离开,拦下辆黄包车,对曹维道:“回家收拾行李,咱们坐今晚的火车回奉天!”

“这么着急?路上长着呢,你刚伤了肺,医生说要在暖和的地方静养,奉天眼瞅着就入冬了,还不如在上海呆着呢,你再等等不行啊?”

当然不行,我在上海“位高权重”的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借着白崇山的光,谁不知道新来了一位“刘先生”?难保哪天不和浅井碰上,今儿初一是躲过去了,可还能躲过十五吗?

但这些话无法和曹维说个门儿清,我自己也满腹的疑问,关于白崇山和冯虚,关于浅井和孟菊生,还有那个关露。可忙叨了两个来月,连半个横撇竖捺都没打听出来,不免显得无能,若不是冯虚,这次恐怕又是要空手而归。

冯虚……冯虚……

一合计她就脑袋疼,如今上海呆不下去了,回奉天,就要面对刘国卿了。

说真的,比起在上海和浅井对着干,我更怕回奉天。

本想着能拖一日是一日,可时间不等人,不能因为我个人就耽误了情报传达,76号的间谍名单,比我的命,比冯虚的命,都要重要——得多。

曹维不大乐意,但听话,像只小狼狗,嗷呜嗷呜的跟在屁股后面,只跟外人呲牙。他一人拿俩箱子,我则两手空空,不好意思得紧,他却说:“你年纪大,体力不行,这种重活得让我们年轻人来。”

去你妈的年纪大!老子又不是七老八十,牙松齿泻了!他他妈就是不乐意,拿嘴巴挤兑老子!

我们上车是在凌晨,需要在天津转车到北平,再从北平回奉天。这些天折腾够呛,曹维买到了卧铺票,在头等车,花费了大价钱。我是没乘过头等车的,都是二等为多,又自恃身份,不肯与三四等人为伍,火车里的等级,就是人的等级,清晰、分明,奥妙无穷。

一张头等车的票,足够我肉疼好一阵子,又拉不下脸来训斥,显得自个儿穷酸,便猫被窝里一面咬牙,一面装睡。

一睡便睡了过去,大早上醒来,曹维正坐在我的铺子上,手里拿本书,屁股正对着我的脸,好像是个挡阳光的意思,但任谁一睁眼睛先瞅见个屁股,都不免泛嘀咕。只是这嘀咕还没出口,一股酸水涌了出来,“哇”地吐了满床满地,还有他的屁股上。

他一惊,蹦了起来,因着个子高,撞上了上面床铺的栏杆。我昏头涨脑地爬起来,瞪着一片狼藉,尴尬万分,曹维却不嫌弃,扶我去了他的床,伺候我漱了口,然后去撤床单、换衣服,又叫来了列车员清扫,安排完之后,他端着水杯坐过来,说道:“认识你时间不长,你倒是又吐酸水又掉江里的,打眼一瞅是个吕布,实际却是个林黛玉。”

我臊得慌,便不答话,手下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肚子。算日子也有四个月了,穿上衣服不显,脱了衣服却可一目了然——肚子上的肉不复紧实,又凸起了一小块儿,刚开始看着别扭,眼下一天天过去,倒也习惯了。

曹维道:“你那床是不能睡了,晚上和我挤一挤吧。”

火车的床铺又窄又小,一个人睡都嫌抻不开腿儿,更别提俩人挤一块儿了,是能落摞儿啊还是搂脖儿啊,亏他说得出来!

“不用,”我说,“你睡你的,我坐着就行。”

“我能让病号坐着?咱俩掉个儿睡,抵足而眠,你放心,我脚没味儿。”

我一挑眉毛,乐了:“我脚有味儿,怕熏着你。”

“那我就不睡了,”他笑眯眯道,“我看着你睡。”

心脏啪地停跳了一秒,不只是他天性如此,还是有意为之,时不时就来点暧昧,一个小崽子装什么情圣?

遂转了话题道:“要说我一直没问,不是让你先回奉天,你咋还来上海?”

“还不是我夜观天象,掐指一算,算出你那日黑云罩顶,有水淹之灾……”

老子也没客气,照他脑袋糊了一巴掌:“满嘴跑火车!”

他嘻嘻一笑,掏出个梨来:“洗干净了,给你吃。”

我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没再接着问下去。

说不说在他,不过是路上偶遇,结伴同行,是我自以为是了。

窗外景色倏忽而过,渐变成了秋的景象。火车一路北上,挑在一个漫天飞雪的日子里,抵达了奉天。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一半,电脑忽然自动关机,重启后,半章全打了水漂,只好重新补,心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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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冬天黑得早,出了火车站,除了满街霓虹,就是一团团上升的白色雾气,肺好像真的没大好,才吸了一口凉气,只觉胸腔里面翻江倒海火烧火燎,重重咳嗽起来。

照旧是曹维提着箱子,他要回复县一趟,不过天色已晚,转乘的长途车辆在冬夜里行驶很是不安全,加之回来得匆忙,我并没有通知家人来接,便想着带他去小河沿的房子凑合一宿,柳叔早配好了下人,回去还能吃上一口热乎的。

曹维脑瓜顶子上积满了雪,跟扣了一层瓜皮帽似的,甚是滑稽,一开口全是哈气,听声不见脸:“小河沿太远了,我先把东西给你提溜回家,然后再回宿舍就行。”

“又不用你走过去,累个啥?你回宿舍连个热水都没有,明天还要赶早,走吧走吧。”

言罢,不用分说招了辆黄包马车,行李堆在一侧,我和曹维一同坐在另一侧,晃晃荡荡往东边走。

马车时不时打滑,这匹瘦马似乎没有吃东西,走得东摇西晃,并不稳当,主人也不体贴,不用分说,下了狠手,凌空甩下鞭子,落到马后丘上,啪啪作响,像过年时点的炮仗。

我们运气不好,拦到的马车破衣烂衫,窗户关不严实,直往里灌风,可见虽有着高端的外表,但生活仍是拮据。我是真受不得冻了,喝上一口冷风就咳嗽半个钟头,几乎要把五脏六腑呕出来。曹维又是拍背又是顺气,见没有用,便侧过身去,用后背挡风。

他这个小崽子呀,很懂得尊老爱幼,在火车上他挡过阳光,在马车上又挡上风了。

挨挨蹭蹭到了小河沿,这的房子十几年没来过了,眼下住进了下人,亮着灯,门口小屋里有个打更的老头守着,窝在长棉袄里头,缩手缩脚,眼皮打着架。我上前敲敲窗户,他没醒,又拍拍窗户,他这才醒了。

我许多年没来过,他又是新招进来的,自然不认识我。我报上了姓名,他依旧不信,尽职尽责地窝着,除了说话和擤鼻涕,一动不动。

老子只好说道:“马姨在不在,她是个老资格,以前伺候过爷,你叫她出来认一认,不就结了?”

老头磨磨蹭蹭不爱动,大冷天的,连个喘气儿的都没有,他可不就不爱动吗!

我动了怒,抬脚便踹:“瞎了你的狗眼,老子跟你好说好商量,你个王八犊子还蹬鼻子上脸了,怎么着,还得老子给你塞点钱请你去不成?”

曹维微一皱眉,拉住我,对那老头斥道:“还不快去?自个儿主子都分不清,回头你还能有好果子吃?”

老头吃软怕硬,踹那一脚起了效用,吓得屁滚尿流跑进去报信儿。等他进了门,曹维转脸跟我道:“大冬天的,火气还这么旺。”

我勉强笑一声:“这帮奴才没怎么受过管教,倒叫你见笑了。”

他笑道:“你刚才还挺神气的。”

我一怔,感到意外。这要是刘国卿,准又数落我不尊重人了。

他忽然凑过脸来,摩挲了下我的下巴,手指头就那么一个过场,却撩拨得老子浑身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他像发现了新大陆,啧啧称奇:“我早就想说了,你这下巴,也没见你刮过,它咋就不长胡子呢?你其它地方可是长毛的啊。”

我谨慎的往后退了一步,离他远了些,并不想和这个毛刚长齐的小崽子讨论“毛”的问题。

老子一大老爷们儿,当然长胡子,长得还快呢,得一天一刮!直到……肚子里面有了小崽子之后,就长得慢了,有时候一个月都不见得刮一回。

但这种私密的事情,没有和他交流的立场。

正斟酌着词句,终于有人出来了,打更老头提着风雨灯,亮得扎眼,后面跟着个小老太太,腿倒腾得挺快,不一会儿来到我们面前。

小老太太借着光先看了看曹维,然后看了看我,惊喜道:“大少爷!”

我笑眯眯叫道:“马姨。”

“外面冷,赶紧进来,赶紧进来!”又对曹维道,“这位是我家大少爷的朋友吧,天晚了,可得在这儿住,我叫人把客房打扫出来。”

“还这么麻烦您,真不好意思,”曹维道,“我和依大哥住一屋就行了,明早我就走,别费劲收拾了。”

我俩在火车上挤一个铺位,彼此都习惯了。马姨犹豫地望向我,我一拍脑袋,说道:“甭拿他当且儿,让他跟我睡,还能聊会儿天。你叫人做点热乎的——咳咳!”

进屋刚关门,带进来一股寒风,猝不及防之下,又是连连咳嗽,有之前的咳嗽做底儿,此番更上了一层楼,咳得发出空响,好似掏空了内脏,舌头一甜,嘴里一湿,又是一口血。

马姨见着血,连蹦带跳:“大少爷,您这是……您这是……”

接过毛巾擦了擦嘴和手,哑声道:“没事儿,一会儿往我屋里多放几个炉子,别声张。”

“炉子放多了喘不上气儿,您先烫烫脚,等屋子熏热乎了,叫人把炉子撤下来几盆,您再上去。”

“你看着办吧。”我挥挥手,不愿多说。

马姨又道:“大少爷,知会柳管家一声吗?”

第26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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