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走完了神的宋隽挑着眉看向远处遥遥的赵家,匆匆忙忙勒了马。
赵家挂了灯笼春联,张灯结彩地要庆元日,里里外外都热闹着,宋隽眯着眼看,拍马转身要走,忽然望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是个姑娘,俏丽得很,身量纤巧瘦弱,正要戴上帷帽。
送她出来的是初一,这丫头偏头撞上远处宋隽视线,略一愣,才要喊,被宋隽冷着脸示意噤声。
宋隽盯着那姑娘,半晌,笑起来。
——哦,沉二姑娘。
适才那一腔子乱七八糟的心事仿佛是匆匆忙忙瞎矫情了一场,宋隽自己都觉着脸热,拎起缰绳,纵马远去。
远处初一看着,再顾不上和沉二姑娘客套,应付两句匆匆回府,叩了赵徵的门。
屋里头的人冷着脸色,抬头看她。
“适才奴婢送二姑娘出去时候,看见了殿帅,她也看见了二姑娘,殿帅脸色不太好看,转头拍马走了。”
赵徵眉依旧皱着,语气有些沙哑。
“晓得了,她大约恰好路过,我过几天去寻她解释。”
初一叹口气。
“陛下下旨,要沉二姑娘趁着年节前后,日日来寻您请教功课,您……”
赵徵嗤笑出声:“寻我请教?他难得下几次旨意,一次比一次荒唐——我那二弟不是快回来了,等叔伯们回来,叫他指教。”
初一愣了愣。
“不是说要叫宋大人来过年的么?”
这事情他很早便开始打算,往年冷冷清清的宅子也难得张灯结彩,一丝一厘地苛求人把屋子收拾好。
前几日好容易消停下来,众人也还是按着他的章程挂上了那些。
怎么就,变成了要叫堂兄弟来?
赵徵眉眼映着昏黄灯火,容着一片寂寥:“我近来有些累,要先歇一歇。”
初一推了门要出去,外头忽然热闹起来。
天空炸出烟火,映得赵徵脸上光影明灭。
他仰头看着这人间的热闹景象,忽然想起那人瘦弱地靠在车上,哼着“要过年了”时候的样子,勉强硬了几天的心肠豁然一软。
她为着他府里出去的女人不欢喜,怎么能是对他没半点情意的呢。
他这么想着,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却还是把这当做了个借口。
他叹一声,自嘲得很,抬手推开看了一天的薄薄一本案卷:“备马。”
宋隽此事已吹着冷风归了家。
管家在家门口候着她,见她来了,神色急切。
“大人,宫里来人了。”
宋隽愣了愣,挑眉进去。
又是那胖公公,看见她就迎上来:“殿帅啊,大过年的,您做什么去了,叫老奴好等啊。”
“腊月二十九,明天才是年呢。”
宋隽脸上的笑糊弄:“陛下有什么旨意?”
那内侍笑:“陛下说了,殿帅年节里只怕孤寂,遣我来请您入宫守岁。”
他忖度着宋隽必不答应,准备根据宋隽府里人塞他的银钱斟酌怎么跟皇帝回话,不提防这一位扯出个笑来:“谢陛下,我收拾收拾,这就去。”
内侍:……
管家:??
她说着收拾,却也没换衣裳,折身去了书房,一边收拾桌子上的奏折一边吩咐官家:“告诉初二,我从宫里回来了,就去他那儿坐坐。”
她说着,抱起那一摞奏章,走出去,看着坐等他的内侍:“请吧?”
那公公瞠目结舌:“这…殿帅,您这是要做什么?”
宋隽冷着脸,牵着嘴角笑了笑:“给陛下解闷儿的。”
她把那奏折交出去,抬脚上了马车,那公公哎呦一声:“殿帅,陛下前头,不能带……”
话没说完,里头帘子也没掀开,直接扔了一柄长剑出来。
管家匆忙接过,抱在怀里。
“收好我佩剑。”
里头的人淡淡吩咐。
那公公无奈,把那折子搁进马车里,一牵缰绳,往宫城走去。
他们这一行离开后不久,赵徵迟迟赶到,勒马看着门口抱着宋隽佩剑擦汗的管家:“你家大人呢?”
管家:……
他指着远处:“陛下宣召,进宫过年去了。”
赵徵愣了愣,坐在那马上,看着冷冷清清的宋家门墙。
他来得匆忙,大氅都没来得及披,一身风霜地纵马赶来,都不曾觉得冷。
偏偏被管家一番话,说得从里凉到了外,连指尖都冻得发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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