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出一口气,阔步追上去,将手里的高跟鞋塞给江弄月,让她将两只鞋子拎在右手,这才拽着她左臂往大衣袖子里塞。
而后,故技重施,将她右臂塞进了袖子里。
也不知是不是游乐园重新开园让她心情洋溢,这会儿的江弄月配合得就像个漂亮的洋娃娃。
她拿着鞋子,光脚站在地上,就这么抬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奚迟风。
奚迟风对上她迷茫的目光,正想说点儿什么,却见江弄月猛地退后两步。
“你不是奚迟风,你说,是谁派你来的!你再不说我就报警了!”
奚迟风:“……”
他上前两步,想赶紧带她去摩天轮,不料江弄月一把推开他。
“如果是奚迟风,他现在一定已经骂我了!他会骂我给他找麻烦,骂我像个长不大的白痴!”
江弄月眼圈通红,奚迟风一时也分不清她是害怕还是委屈。
江弄月喃喃道:“你是坏人,我不跟你走……”
说完,她迟钝地转了个方向,大概是想找大门。
一时之间,奚迟风心情复杂,竟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可下一秒,他又觉得自己居然纠结怎么跟一个醉鬼解释,多半也是心智出了什么问题。
他阔步上前,隔着厚实的衣服,拽住江弄月的胳膊,这才不耐道:“江弄月,你还坐不坐摩天轮?没见过你这么多事的!”
江弄月一顿,眯起眼睛晃头晃脑地打量他一会儿,像是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份,这才点点头,乖顺道:“要坐的。”
奚迟风被她气到,却又无可奈何,总不能跟一个喝醉酒的人当真。
他叹了口气,给自己疏导一番后,微微弯身,一把打横抱起她。
即使醉酒,江弄月还是在他怀里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不自觉地往他怀里缩了缩。
奚迟风察觉,垂眸瞥了她一眼。
也不知怎的,他想起她刚来工作的时候。
有次他让江弄月整理合同,然而他后来翻阅时,却发现一份合同里忘了盖骑缝章。
这样的合同居然混在了“经审查没有问题”的合同里。
其实奚迟风已经有点儿想不起来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只记得江弄月不知是恐惧还是无措,当着他的面流下眼泪。
奚迟风冷硬道:“不要像个长不大的白痴一样,以为哭就能解决问题。你是成年人,不是巨婴,如果你没办法胜任这份工作,我建议你直接回家。”
从那天起,他就再也没见江弄月掉过眼泪。
怀里似乎有低吟声传来。
奚迟风回神,低头看去。
江弄月眯着眼抬头望着他,过了会儿,才低低地问道:“你可以让我做经纪人吗?”
奚迟风冷嗤:“江弄月,你别做梦了。”
江弄月慢吞吞地噢了一声,然后点着头自言自语地说:“你真的是奚迟风……”
奚迟风:“……”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点儿什么。可一阵风恰在这时吹过,江弄月大概觉得冷,脚趾蜷缩,整个人又往他怀里躲了躲。
奚迟风胸腔里蓦然感觉到一阵剧烈而短促的跳动,心脏像是骤然从高处坠落,一股失重般的强烈刺激与失落感汹涌着,直击大脑。
奚迟风本能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而后双臂一紧,像是要抓住些什么。
直到怀里的江弄月因为被箍得太紧,不适地发出一声呻|吟。
奚迟风回过神,稍稍放松了胳膊,继续朝摩天轮走去。
夜已经深了,摩天轮旁边却还站着一个精神抖擞的工作人员,见奚迟风抱着人过来,立马往前迎了几步,笑逐颜开:“先生,这边请。”
事实上,刚接到临时加班的电话时,工作人员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可拿到抵过两个月工资的加班费后,他就觉得自己又支棱起来了。
奚迟风礼貌地朝工作人员点头致意,就抱着江弄月坐进了摩天轮。
待门关上,他就将江弄月放在座位上,不怎么客气地拍拍她的脸:“江弄月,醒醒。”
江弄月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愣愣地望向他。
奚迟风对上她朦胧的视线,心中蓦然一动,也不知怎的,动作倒是温柔了点。
他轻轻捏着江弄月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玻璃那侧,这才开口:“看看外面是什么。”
摩天轮缓缓转动,他们所在的位置也越来越高,宁城的灯火枫桥、璀璨夜色尽收眼底。
江弄月先是呼吸一滞,过了会儿,慢慢地睁大了眼睛。
她双手扒着玻璃,几乎将整张脸都贴上去。
高处的夜景让人心襟开阔,脚下川流不息的车子汇成了一条条亮闪闪的灯带。远处是金沙江粼粼的波光,江面上还有船只来往,偶尔发出一声呜鸣。
金沙江对岸就是宁城广电大楼,作为宁城的地标性建筑,伫立在一片高楼大厦之中。
墨蓝色的夜空映着不断变幻的城市流光,光束之中,仿佛可以看见空气变成了一个个细小的彩色颗粒,在不断地跳跃着。
奚迟风没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江弄月的背影。
摩天轮上的时间好像被抻得格外绵长,在到达最高点时,奚迟风听见江弄月在自言自语。
“好美,高处的风景好美。”
他下意识地往外面看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