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居然就那么转身而去,只不过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他就以密语传音吩咐暗处的鬼鹰:“护着她,要毫发无伤。”
墨雪舞坐在原地,许久都没有起身跟上去。看着北堂苍云的背影越走越远,她突然有了一种所有的生命正在渐渐被抽离的感觉,那种痛,刻骨铭心。
果然,她是被诅咒的,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能拥有真爱,即便暂时拥有,早晚还是会失去。
北堂苍云一回到王府,就沉着脸吩咐:“从现在开始,只要我不出来,任何人不准进去,任何人不准敲门,我不见任何人,任何人不要跟我说话!听清楚没有?”
鬼鹰当然听得清楚,关键是看得清楚,自家主子这会儿心情不好,要不然不至于连头发丝儿带眉毛都杀气腾腾的,不过还是尽职尽责地追问了一句:“包括王妃吗?”
这应该是一句废话,因为王爷的任何禁令针对任何人,只有一个唯一的例外,那就是墨雪舞。
可是他怎么知道现在北堂苍云的一颗心正被墨雪舞伤的七零八落,千疮百孔,就听到他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对,包括她!尤其是她!”
砰!他把门关了过来。
鬼鹰吓了一跳,同时万分担心:王爷跟王妃吵架了?而且这次事情恐怕还不算小,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口洒进来,其实还是很美的,看在北堂苍云的眼里,却是残阳如血,只有杀意。
他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映在镜子里的脸,或者说,只是看着那道伤痕。
墨雪舞这一下出手,真正刺痛的是他的心。他是说过允许墨雪舞以任何方式伤他,但这并不代表墨雪舞伤他的时候,他就毫无感觉。他尤其无法接受墨雪舞伤他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决绝如他,受不得这样的轻慢和侮辱。
但同时,他心里其实是有些疑惑的。凭他的本事,居然始终查不出那个让墨雪舞刻骨铭心的男人到底是谁。在墨雪舞的生命中,除了墨天洌,似乎根本没有出现过任何男人,除非那个男人实在太高明,竟然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可当年的墨雪舞是个一无是处的废柴,如果真的是一个高明到连他都察觉不到的男人,真的会对那个样子的墨雪舞那么死心塌地吗?又或者那只是墨雪舞的单相思,其实那个男人根本就没有她舞有过任何男女之情?那这个人到底是谁?
但无论如何有一点他很肯定,那个男人绝对是在他出现在墨雪舞生命中之前出现的,之后,他可以肯定墨雪舞再也没有机会跟别的男人有男女之情。
原本他是想那个男人既然已经成为墨雪舞生命中的过客,可以尝试着去忽略,当他不存在的。可是很显然,他还是太低估了那个男人在墨雪舞心目中的分量,刚才才会那么失控。
或许他不应该怪墨雪舞,因为这种事不是人力能够企及的,也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但这个理由真的能够说服他,不在乎墨雪舞心里始终有另外一个男人吗?答案很明显,不能。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北堂苍云就静静地坐在镜子前看着那道疤痕,脑子里千回百转,似乎想了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想,便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完全没有察觉窗外已经一团漆黑,竟然夜色深沉了。
砰砰砰,突然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北堂苍云才回过神来:“小舞回来了吗?”
“就是还没有呢!”门外的鬼鹰都快哭了,“咱们一直在等你出来告诉你,可是你不出来,实在等不下去了。”
没回来?难道刚才,我的态度伤到她了?
北堂苍云心中一凛,搜得掠到门前,一把拉开了房门:“那她在哪里?”
“雅荷别苑。”看到他不算杀气腾腾,鬼鹰稍稍松了口气,“不过没什么事,王妃就是一直在喝酒,身边也有人护着。可她已经喝了很多了,谁劝都不听。她还说……”
北堂苍云眉头一皱:“说什么?”
鬼鹰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冒着被一掌打飞的危险咬牙说了下去:“她还说喝完酒,一切就都该结束了,就让她喝个痛快吧。”
北堂苍云闭了闭眼,突然一撩袍服嗖的疾掠而去:罢了,我认输。比起你怕失去我,我更不能失去你。
墨雪舞确实哪里也没去,就在雅荷别苑一个荷塘边坐着,脚底下已经有十几个酒瓶子,一双眼睛也越来越亮晶晶的,说明她其实已经醉了。
不能不醉,因为只有醉了才可以什么都不想,借酒浇愁是有一定的道理的。至少现在,她虽然眼睛越来越亮,脑子里却晕乎乎的,根本什么都想不了。
虽然酒醒了之后,该面对什么还是要面对什么,至少现在还可以暂时逃避一下。
不过在喝醉之前她想过,或许跟北堂苍云之间真的走不下去了。她完全能够理解北堂苍云的感受,如果易位而处,她的反应一定比北堂苍云还要强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真的不怪北堂苍云,都是她的错。
所以离开,对她和北堂苍云来说可能都是一种解脱,最重要的,是解脱了北堂苍云。
她甚至已经想着,离开之后就回赤日国,去找秋锦瑟。凭赤日国公主的身份,这一辈子当然是衣食无忧,荣华富贵享用不尽的。只不过心里的痛苦就没有任何人能够分担了,余生只能自己慢慢品尝。
这么说起来,她还真有些想念家人了。虽然来到朝龙帝国之后,也时常会有书信往来,对亲人的思念却并不是几封书信就能纾解的,不如借这个机会回去多陪陪他们,也算是尽了孝心。
所以她已经决定,明天就收拾东西上路。至于北堂苍云,下辈子看看有没有机会再相识相知相恋,到那个时候,欠北堂苍云的一切再慢慢弥补。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酒精麻醉了神经,她的警觉性下降了太多,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直到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皇嫂?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一个人喝酒?”
墨雪舞抬起头辨认了片刻,才突然笑了起来:“六弟?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北堂凌锦走进,夜色下,他的眼睛里闪烁着隐隐的暗芒,然后叹了口气:“母妃身体不适,我方才一直在伺候她来着。这会儿母妃睡下了,我却又不困了,所以想着月下的荷塘大概也别有一番风味,便想过来看看,没想到巧遇皇嫂。”
墨雪舞点了点头,更加笑容可掬:“六弟真是有孝心呀。”
“不敢,这是为人子女的本分,皇嫂过奖了!”北堂凌锦又上前两步,一脸关切,“只是都这么晚了,皇嫂怎么还在这里?大皇兄呢?怎么没陪着你?”
墨雪舞笑了笑,挥了挥手:“不要提他了,你若不急着回去,不如陪我喝一杯,我一个人实在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