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东西其实再平常不过,就是一块手绢儿,还真是墨雪舞平常惯用的。因为水蓝色的手绢上绣着一朵雪白的微云,整个京城之中,只有她用这种手绢,不是不想用,而是不敢用,因为那是独属于墨雪舞的特权:那抹微云就是北堂苍云。
墨雪舞上前几步把手绢接了过来,发现上面有一些血迹,很容易脑补出她这是在挖心之后,掏出手绢擦去了手上的血,却不慎将之遗落在了凶案现场,成为了关键的物证。
“王妃没话说了吧?”韩牧一副不容她抵赖的样子,“世人皆知这种手绢整个京城乃至整个朝龙帝国,只有王妃才能用……”
“但不是只有我才能把它放在现场。”墨雪舞浅笑,“真凶只需要在伤人之后,将之放在尸体旁边,自然就成为所谓的物证了。”
韩牧却依然冷笑:“王妃这就是说笑了。手绢乃是贴身之物,王妃与殿下从来都是形影不离,沧海王府又固若金汤,什么人有那么大的本事,能从王妃身上或者潜入沧海王府盗取手绢?”
“何须盗取。”墨雪舞耸了耸肩,“这手绢虽然是我一人专用,一些脏了破了无法复原的,我也会将之丢弃。真凶既然有心嫁祸,捡一块也就是了。”
韩牧皱眉:“这都是王妃的一面之词,如何取信于人?”
墨雪舞目光微冷:“韩大人说的也都是一面之词,又如何取信于人?可没有人亲眼看到,是我把手绢放在尸体旁边的。”
韩牧越发恼怒,便重重地挥了挥袖子:“人证物证俱在,王妃再狡言诡辩也是没有用的!总之今日,王妃必须给死者和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你这人证说的话,真实性还有待考证,至于物证……”北堂苍云微挑唇角,“之前的证据已经证明,第一起凶案的两名死者并不是小舞所杀……”
“那证据是什么?”韩牧居然寸步不让,又追问了一句,“王妃若是问心无愧,自然应该将证据公之于众,可殿下却一直三缄其口,委实难以令人信服!”
北堂苍云淡然冷笑:“那是为了防止凶手下一次行凶时做得更仔细。凶手不知道小舞洗脱嫌疑的关键,就无法成功栽赃……”
这解释明明合情合理,韩牧却是一声冷笑:“无凭无据,要我等相信殿下这样的话,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
北堂苍云袍袖一挥,语气倒是依然平静:“你不信我,无所谓,可刘元和已经亲口承认,有证据证明凶手绝非小舞。”
“要他承认的法子有很多。”韩牧胆子也是够大,什么话都敢说,“未必一定要看到真正的证据,反正只要殿下要他那样说,他恐怕不敢不听。”
他的意思是说,刘元和是被北堂苍云收买或者威胁,才必须说此事与墨雪舞无关,但又拿不出令人信服的证据,才故弄玄虚。
北堂苍云看着他,眼睛有些危险地眯了起来:“韩牧,你今日的早餐吃的是雄心豹子胆吗?”
韩牧其实刚才有些嘴快,北堂苍云眼睛一眯,他立刻感到一股森森冷气扑面而来,不由打了个哆嗦:“臣只是就事论事,对事不对人,殿下……”
“臣倒是觉得,韩大人的话并非完全没有道理。”左世伦上前几步,大着胆子开口,“除非殿下说出证据到底是什么,否则那就说明凶手的确是王妃,为了天下百姓的安危,该如何抉择,相信殿下十分清楚。”
“臣也如此认为。”陈南奇上前几步,恭敬地弯腰施了一礼,“若不尽快将凶手拿下问罪,还会有更多人无辜丧命,殿下应该不会为了保住自己的家人就置所有人的性命于不顾吧?”
“请殿下割爱正法!”左世伦突然扑通跪倒,连连叩头,“为了天下百姓,为了朝龙帝国,还请殿下将真凶交出来,还死者一个公道!”
“求殿下割爱!”韩牧也跟着跪倒,头磕的更响,“就算殿下舍不得立刻将沧海王妃斩首示众,至少也应该先将其押入死牢,算是先给死者一个初步的交待,否则一旦激起民愤,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求殿下秉公执法!”不少人也跟着纷纷跪倒,砰砰磕着响头,“求殿下以天下百姓为先,割爱正法!”
眼见众人如此逼迫,北堂凌铮目光一寒,北堂苍云已轻轻握住他的手腕:“脾气什么时候这么暴躁了,你一向君子端方、温良如玉的。”
“我一般还挺温良的。”北堂凌铮冷笑,“但为了你,就很容易暴躁。”
北堂苍云笑笑,将他往后推了推:“别把大哥想得那么没用,我是那种只会委曲求全的小媳妇儿吗?何况你总该知道,谁伤我,我伤他。谁伤我要护的人,我灭他祖宗十八代。”
言下之意,为了让我少杀几个人,你别乱动。
明白他的意思,北堂凌铮笑了笑:“好吧,不秀恩爱了,看你发挥。”
众人简直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毕竟他们不知道,北堂凌铮对北堂苍云的死心塌地并不是从墨雪舞揭穿南宫流莺的阴谋开始的,当然,这也不是重点。
幸亏就在此时,丞相程明奕皱了皱眉,上前几步开口:“各位大人,老夫也认为挖心的手法很多人都可以模仿,怕是栽赃嫁祸的可能性更大。还是尽快找出真凶,自然就真相大白了!”
韩牧抬头看着他,多少有些不客气:“丞相大人的心情我等都能理解,殿下和王妃毕竟于你有恩……”
“你这是什么话?”程明奕立刻脸一沉,语气也变得严厉,“老夫只是觉得,如果王妃真的是凶手,她挖走人心之后,为何不将尸体彻底毁掉,偏要留下等着旁人来指证她?”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如果一个大活人无缘无故失踪,可能性有很多,恐怕没有人会与墨雪舞联系起来。
一直到此时,北堂苍云的嘴角才露出了一丝略有些温和的微笑:“还好,程大人没有让本王失望。”
程明奕立刻抱拳:“多谢殿下夸奖,臣真的只是就事论事,绝无攀附之心。”
北堂苍云微笑:“这我自然明白,何须你说。这帮人只不过是被挖心的凶手吓破了胆,才会失了最基本的判断力。像这种胆子又小、本事又不够、脑子又不大清醒的人……”
这话一出,几人自然脸色大变,韩牧更是霍然抬头:“殿下!臣等也只是就事论事,更是为了天下百姓的安危,为了我朝龙帝国的未来,此心天地日月可鉴!殿下却要趁机铲……”
北堂苍云笑眯眯地看着他,居然并不恼:“你们这帮人的脑袋构造是不是完全相同?明明都是自找的,怎么总变成我在铲除异己?我脸上总是写满谋朝篡位、弑君弑父这样的字吗?我到底哪个地方告诉你们,我有那么想做朝龙帝国的皇帝?”
韩牧无比尴尬,方才的气焰也一下子落下去不少。他有些笨拙地擦着冷汗,冷汗却越擦越多:“殿下误会,臣、臣绝无此意,只是……”
“你有此意也无所谓。”北堂苍云淡淡地打断了他,眸子却如刀锋一般清冷锐利,“你怎么想我不管,我在你眼里是什么人也不重要,但有一点,只要我还活着,就没有人能动小舞一根头发!”
韩牧咬着牙,却终究不敢跟他当面叫板:“臣、臣只是要抓住真凶,还死者一个公、公道……”
“死者的公道,是这样还的吗?”北堂苍云衣袖轻挥,说的毫不客气,“父皇,你用这么一帮人,却能让朝龙帝国成为这片大陆的王,我只能说,这是一个奇迹。不怕你不高兴,哪怕是赤日国的殿堂之上,也几乎没有这种是非不分皂白不辨的人!”
那是啊,因为他临走之前,把赤日国文武百官来了个大换血,他看中的人,怎么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