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浅月满意地微笑,慢慢放开了手:“所以现在吃饭,你可以慢慢吃,我不着急,细嚼慢咽对身体好。去吧。”
凌落月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到底还是起身走到了桌旁,不过他还不曾伸出手去,凌浅月便走了过来:“等一下。”
他在桌旁落座,双手扶住了托盘的边沿,浅浅地微笑:“耽搁了这么久,都凉了,我帮你热一热。”
凌落月摇头:不必……
“一定要。”凌浅月根本不容他拒绝。“你的胃一向不是太好,这个季节更是不能吃凉的,否则一定会胃疼。稍等,很快的。”
确实很快,片刻之后,饭菜上便冒出了腾腾的热气,凌浅月这才将托盘推到了他面前:“吃吧。”
凌落月虽然拿起了筷子,却一直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微微苦笑: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像从前我最喜欢的太子哥哥。如果你只是在演戏,你的演技实在是太高明了,我自愧不如。
凌浅月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可是看着刚才的一切,尤其是凌浅月那双没有人能看懂的眼睛,她却不自觉地微微一叹:“最高明的演技,是不用演技。”
两人同时愣了一下,同时转头看向了她,眼神各异。
墨雪舞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便抬起手摆了摆:“我什么都没说,你们继续。”
她真的不是故意多嘴,或者显摆自己有多能,就是刚才看到凌浅月的眼神,忍不住有感而发。或许是她太笨了吧,刚才她并不觉得凌浅月是在演戏,那一举一动更像是情到深处的自然流露。当然这个情指的是兄弟情,无关其他。
两人倒也没有再多说,凌落月更是接着就收回了目光,安安静静地吃着。虽然这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对他来说味同嚼蜡,甚至令他反胃,他却不得不一边吃一边强压着那股恶心的感觉,脸上的表情就多少有些扭曲。没办法,他太了解凌浅月,凌浅月说出来的话,没有人敢怀疑其真实性。
可尽管他如此努力,饭菜仍然剩下了三分之一左右,他便再也吃不下去了,不得不放下筷子吐出一口气:再吃我就吐了,可以放过我了吗?
凌浅月虽然多少有些不满意,好在也看得出他的确尽力了,便点了点头:“好吧,这一顿先算了。不过你的饭量我最有数,吃不下就说明你的身体出了问题,先坐坐,一会儿让雪舞给你看看,顺便调理一下。”
凌落月立刻皱眉表示反对:不用,我好得很,我……
凌浅月一摆手,驳回上诉维持原判:“乖,用不用你说了不算。”
凌落月瞬间闭嘴:没错,他说了不算,何必浪费唾沫星子。
坐了一会儿,凌浅月便示意墨雪舞去给凌落月诊脉,墨雪舞暗中叹了口气,上前落座,客气又不失礼貌地点了点头:“三皇子,把手给我。”
凌落月看了她一眼,慢慢把手伸了过来。大概是因为之前凌浅月跟他说过的那些话,他对墨雪舞的敌意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许多。虽然墨雪舞对他而言已经是个陌生人,但人家既然肯为他去死,他怎么都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
隔了一会儿,墨雪舞便收回了手,看她皱起了眉头,凌浅月立刻开口:“很严重吗?需要用什么药你尽管说,上天入地我也给你找来。”
墨雪舞摇了摇头,目光清亮:“凌太子虽然不懂医术,但总该明白一句话:心病无药医。”
凌浅月一怔,跟着挑唇:“心病?吃不下饭是心病?你这是欺我不懂医术,就觉得想怎么说都行?”
“还真不是。”墨雪舞笑了笑,半点都不回避他的目光,“我觉得凌太子应该有过同样的经历,心事太沉的时候,胃口一般不怎么好,所以调理肠胃是没用的,治标不治本,再好的药也是浪费。”
凌浅月沉默,不过仅仅隔了片刻,他就浅浅一笑:“我虽然不懂医术,不过你刚才那句话应该不对,心病不是无药医,而是心病还需心药医。”
墨雪舞同样微笑:“这没错,只不过落月的心病所需的那位味心药,没有人给得了,所以还是无药医。啊,也不是没人给得了,只不过那唯一能给得了的人,不肯给。”
凌浅月再次沉默,很显然,他完全明白墨雪舞的意思,但明白了又如何,有些事他改变不了。
所以许久之后,他到底只是点了点头:“既如此,那就病着吧。”
墨雪舞也没指望他会因为几句话就改变主意,不过还是被这几个字怼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你够狠,I服了you。
“帮他看看咽喉的伤。”凌浅月接着开口,不但神色如常,连语气都没有半分变化,仿佛刚才那些交谈根本没有出现过。
墨雪舞上前解开纱布仔细看了看,然后满意地点头:“没什么问题了,不用再上药,也不需要再包着纱布。你们不是有很多去除疤痕的灵丹妙药吗?相信过不了多久,就半点痕迹都看不出来了。”
“这个当然不是问题。”凌浅月点了点头,“其实我最主要的是想让你看看,他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开口说话。”
“这一点,请恕我无法给你一个准确的时间。”墨雪舞的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不过幸好也并不是完全绝望,“接下来你能做的就是等,等他自己慢慢恢复,或许不定什么时候他就可以重新开口说话了。当然也或许永远都没有那一天,总之剩下的已经是人力不可为,只能看天意。另外你要做好准备,就算他能重新开口说话,声音跟过去也不可能完全一样,而且十之八九,会不如原来好听。”
凌浅月看了看凌落月,低头抚了抚眉心,然后又抬头看着他,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最终却只浓缩为了一句话:“落月,你特么够狠。”
凌落月原本目光冰冷,面无表情,可是因为这句话,他眼里居然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我好像是第一次听到你骂人,挺有意思的。你骂人的声音也是那么好听,不愧是狐族太子。
大概被最后这四个字刺激到了,凌浅月咬牙一声冷笑:“我宁愿我不是!好了,病看完了,接下来我们说正事。如今的形势你们都很清楚,说白了,狐族大业我不会放弃,这一次必须成功!落月,如果你肯说出穿越幽冥深渊的方法,那么不但狐族大业能完成,而且你和雪舞都不会有事。如果你不肯说,狐族大业依然能够完成,你依然不会有事,但雪舞会死。虽然你已经完全不记得她,不记得你们之间的情分和所有的一切,可她毕竟是为你而死的。在结果已经不可能改变的前提下,你原本是可以保住她的命的。所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不妨好好考虑一下,做何选择。”
墨雪舞了然,原来这才凌浅月带她过来的真正目的!虽然这么听起来,凌落月的坚持似乎完全没有意义,但若细细一琢磨,或许并不是那么回事。
如果凌落月说出穿越幽冥深渊的方法,百分之八九十能让狐族顺利重返虞渊大陆。他若不说,只靠墨雪舞的话,谁知道能不能成?所以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不说仍然比说更有利!
所以她立刻开口:“落……”
可惜只说了一个字,凌浅月便一挥手,再次封了她的哑穴,顺便哼了一声:“你先别说话,我要听落月的回答。”
卧槽又来这招!你就不能换点新花样?当然既然这招有效,何必再用别的法子?
但是很明显,这番话让凌落月的眼里浮现出了几分动摇。如果结果真的已经不可改变,墨雪舞的死恐怕就没有了任何意义,若是如此,他真的还有必要继续坚持吗?
许久的沉默之后,凌落月终于开口:我明天给你答复,可以吗?
这无疑已经代表着某种转机,凌浅月立刻点头:“可以,不过我最多只能等你到明天这个时候,如果到那时你仍然给不出回答,或者你的决定仍然不会改变,以后我就不会再来见你,就算你肯改变主意,我也不会再给你机会。好好考虑一下。雪舞,我们走。”
他挥手解开墨雪舞的穴道,握住她的手拉着就走,完全不给她丝毫机会跟凌落月说什么。
他的速度实在太快,等墨雪舞缓过一口气,他们已经离开落月阁很远了。不过暂时她并没打算说什么,只是抿着唇,任由凌浅月拖着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