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承轩神情没什么变化,勾唇道:“你难道不知道女人说不要就是要么?太容易到手的女人本王也不喜欢。”
“……奴才愚钝了。”
何翩翩没有千里眼和顺风耳,自然不知道洛承轩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依旧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看着周围闪闪烁烁的灯火,望着身旁走过的一对对男女,有一种“早上才初恋,晚上就失恋了”的感觉。
而正当她无心再游走下去,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刚一转身便在人群的尽头看见了两个人。
那实在是太相配的两个人,也实在是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两个人。
是莲岂和殷飞烟。
殷飞烟身着一件素白长裙,略施粉黛,身姿窈窕,手持一盏莲花花灯,巧笑倩兮地望着身旁的莲岂,红唇轻启,似乎在说着什么,美丽的容貌引来不少男子的围观瞩目。但待那些男子看到她身边所站的莲岂之后,又都悻悻地收回了目光。
那不是他们可以比拟的人。
那是个天之骄子。
一如殷飞烟第一次见到莲岂时那般模样。
天地间所有的光华似乎都被他一人独占,他负手立在那里,白衣萧索,手持玉骨泠伞,眉目冷淡疏离,俊雅出尘的面容上不带一丝表情。虽那倾国女子与他认认真真地说着什么,可他却充耳不闻,只是数次看向夜空,眼神复杂地望着渐晚的天色。
然后,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毫无预兆地望向何翩翩的方向,接着,万物俱静。
何翩翩双唇张开,却发不出声音。
她呆了许久,用唇形对他说:七叔,你说带我来逛花灯会的。
你是个骗子。
大骗子。
何翩翩决然转身,朝着反方向疾奔而去。
莲岂本来疲惫不耐的双眸瞬间睁大,他急得什么都忘了,抬脚便去追,却被太后随侍的护卫拦住。
殷飞烟精致的五官带着笑容,但那笑意却非常冷:“七哥,你是不是也觉得她非常该死?如果是,那么——请。”素手微扬,护卫退下,前路大敞,何翩翩的身影已隐约不见。
第33章
莲岂站在原地,望着何翩翩的身影,直至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才收回目光看向了殷飞烟。
这是个位高权重的女人,整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她以和亲公主的身份嫁到天朝,打破了异国妃嫔之子不可封为太子的惯例,将她的儿子送上了帝位。
没有人敢小看她,也没人敢忤逆她,包括莲岂。
因为曾经的他,便是借着这个女人的支持来施展他的抱负,直至坐到东厂督主的位置。
十几年的筹措谋划,他从一个下属成为了她的合作者,成为了他谋图大业的主导者,他有了一手遮天的能力,急欲甩脱这个包袱,却又有些力不从心。
莲岂失神地垂下眼睛,美丽的眼睑微微下盼,平静多年的心湖上泛着数不尽的涟漪。
“现在你满意了?”语气生硬,是从未有过的淡漠和疏离。
现在他已经连对她温和说话都做不到了,曾几何时,那个立在凤榻之旁对她温柔微笑的男人似乎已经不存在了。殷飞烟没有生气,这是她的命,她命中没有那个福气,遇到一个对她始终如一的男人。她只是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说法。
“我很满意。”她笑着,“但还不够。”
“你还想怎么样?”
“七哥。”殷飞烟垂眸凝着手中的莲花花灯,纤细的手指如玉般无暇,“我们相识相知十几载,一起从末路走到巅峰,如今我却落得个动辄得咎的下场么?”
莲岂已经换下了官服。他穿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白色长衫,轻薄却名贵,一如他的容貌,美丽却遥不可及。
“我想太后忘了一件事。”莲岂淡淡陈述事实,“从始至终,太后每次要我做事之前都会拿出底牌相挟,我与太后之间的关系,从来都不过是利用和被利用,从来都不是你情我愿。”
殷飞烟手中的莲花花灯“啪嗒”一下掉在地上,护卫再次蜂拥而上。
东衡和西策拔剑护在莲岂身前,气氛一触即发。
殷飞烟抬眸,笑吟吟地看着莲岂,但那笑中却有深深的伤:“你说得对,是我错。”转身,离开,殷飞烟走得毫无预兆,就如她宣他进宫时提出要他陪她逛花灯会一样突然。
莲岂看着她落寞的背影,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唇瓣微启,最终什么也没说。
花灯会散了。
不欢而散。
莲岂走遍了大半个京城,却没寻到何翩翩的一丝影子,他的心从未这样不安过,即便面对再强大的对手,扛着再沉重的压力,他也未曾如此忐忑。
或许这就是为何他会对何翩翩另眼相看吧。
他太寂寞了,也太谨慎了。聪明得女人会让他觉得累,觉得无法掌控,没有安全感。
他不像那些王侯贵族,需要一个可以将自己照顾的妥妥当当,必要时还可以出谋划策的妻子。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菟丝花一样离开他便不能生存,一辈子都会顺从乖巧地呆在他身边的女人。
何翩翩恰好就是这样的女人。她怕他、敬他、畏他,离开了他便无法生存,只有跟在他身边她的人生才最有价值,她所有的未来和过去都只有他一个人,永远不会也不可能再有第二个男人。这样的安全感,这样的被需要着,令莲岂无法遏制地沉迷其中,不愿醒来。
但似乎,也有人和他有着同样的想法。
从何翩翩看到莲岂跟殷飞烟在花灯会,再到她转身离开,洛承轩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拖着没有痊愈的病弱身体勉强跟着她到了一片无人的小河边,河里还残留着一些人所放的河灯,幽幽的光芒蔓延在风景秀丽的河边,令人郁闷的心情都舒畅了不少。
何翩翩就这么抱膝坐在河边,望着河面发呆。
洛承轩一步步走近她,她一丁点都没发现。以她的武功,这么沉重的脚步都发现不了的话,那只能说明她实在是想什么想的太入神了,以至于没有心思再注意其他。
洛承轩轻轻坐在她身边,长长地舒了口气,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犹豫半晌,小心翼翼地唤了声:“翩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