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旬走到他捡回来的的小猫面前,仔细端详了一阵子:“王阿姨,我马上要出国了,这几只小猫就拜托您了,我会按时捐款过来的。要是有人想领养,合适的话就让人带走吧,毕竟有个主人会好很多。”
王阿姨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神色瞬间就有点忧伤:“你也要走啦,还回来了不?” 王阿姨在这里好多年,来上班的志愿者总是来来去去,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一想到又有一个有爱心的小伙子要走,难免有些感伤。
夏之旬迷茫了一会儿:“应该吧?但我也不确定。”
“那行,小夏你放心吧,我一定照顾好这一屋子小家伙儿们。你要是回来,记得来看看它们。”
“哎,对了,以前和你一起来的那个挺漂亮的小伙子呢?”
夏之旬哑然。分手之后每个人都要提起裴声,虽然提起的这些人里没人知道他们曾经在一起,然后又分开。他忽然想开个玩笑,摆出苦大仇深的脸:“阿姨,我们绝交了,他害得我分手了。”
王阿姨大惊失色,连连摇头:“哎呦喂这小伙子咋这个样子呀,横刀夺爱,真看不出来!”
出国前最后一天。夏之旬在家里吃晚饭,夏庭山郑重其事地把所有美国的朋友介绍给他,然后交代他务必要去一一拜访,然后又说了学校那边的事情,最后和他碰了个杯:“儿子,在国外努力一把,别让你爸失望,成不成?”
夏庭山因为身体原因去疗养院住了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回来一趟,对公司风波以及夏之秋和夏之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无知无觉。夏之秋在斜对面坐着,倒是掩饰得很好,挂着非常标准的姐姐般的温暖微笑。
吃完饭,夏之旬和夏庭山拥抱了一下做道别,司机就把夏庭山又送回疗养院。
夏之旬迈着虚浮的步伐上楼回房间,行李已经被分门别类地装好,周一一早就会被拉到机场空运到纽约。整间屋子被他收拾得整洁如新,要带走的全部装箱,没什么用的扔干净,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竟然也能变得空空旷旷的。
只剩下桌子上面摆着的眼镜盒。
夏之旬拿起来,轻轻戴上,眼前的世界清晰了一点。他近视并不严重,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必要戴副眼镜,裴声之所以要送这个给他,大概是因为这是他唯一能送得起的东西,在他心里,他们也并不相配。
夏之旬拍了张戴着眼镜的自拍,思索了半天,还是发给裴声。
“谢谢你的礼物。我明天就要走了,中午十二点的飞机。你要是后悔了就来机场找我,如果不来的话也没关系,祝你以后顺利。”
发完这话,夏之旬立刻关了手机睡觉,出乎意料得睡得挺好,醒来的时候,裴声回复了一句旅途平安。
夏之旬熄灭屏幕,打车去机场。
机场的信息屏不停滚动,飞往世界各地的航班在播报声中按部就班地准备起飞。夏之旬一个人拉着行李箱等在大厅,等了很久,但始终没有人来。他打开手机又关上,除了王家人和一些朋友的叮嘱,只有乔千里问了一句几点落地。
夏之秋大概也怕尴尬,借口工作省略了煽情环节,夏庭山还在做疗养,医生劝他不要频繁出门。回头看看,人来人往,但是没什么人是为他来的,也没有谁在等他。
既然这样,那就走吧。
夏之旬轻轻叹息了一声,然后拎着行李箱走向安检处。
上飞机之前,夏之旬扭头张望,青城的夏天依然炙热,葱绿的树木围绕着机场大楼,不远处就是一片碧蓝的海。他还是没逃过在夏天分手的宿命,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会心痛。
与此同时,裴声转头离开。他一直悄悄地等在通往国际航班出发点的岔口,等了两个小才等到夏之旬,看他一个人在原地徘徊,四处张望,坐下又起来,不停地看手机,最终,看着那个高挑身影消失在拐弯处。
再站下去就太傻了,但裴声觉得这场送别还没结束,他应该看着夏之旬的飞机起飞,消失在天际线,这样才算彻底结束。
算作有始有终。
于是裴声飞快地奔向大楼二层的露天停车场,他奔跑着穿过穿梭过一整个巨大无比的停车场,最终来到了停车场的尽头,扶着铁栏杆望向机场广阔的停机坪。
一架架白色的飞机有规律地排列好,然后在跑道上加速,最后接连升空。他分不清楚哪一班载着夏之旬,只好一直抬头数着天空中经过的客机,直到所有十二点起飞的飞机全部消失,在天际留下交错的白色长痕。
回去的路上,青城突然就变了天色,一场暴雨铺天盖地般倾落。
夏天的暴雨总是非常突然,空气里骤然漂浮起泥土与草木混杂的气息,倾盆而下的雨水毫不留情地把裴声从里到外浇了个彻底。
路上的行人被突然其来的大雨搞得措手不及,坏脾气的小伙子咒骂着恶劣的天气,几个小女孩尖叫着提起裙边,带伞的人赶紧把伞撑开,没带的则慌里慌张往街边的小吃店里钻。
裴声没带伞,但他并不慌张,就那样站在人行道中间仰起头去看天。雨幕里的城市十分阴郁,黑灰的云又厚又大,把整座城市笼罩着,接连响起的雷鸣声让大地震颤,如同末日降将至。
雨水钻进他眼里,冰凉的感觉让裴声几乎颤栗。
“喂!小伙子,傻站着干啥啊,打雷闪电的,快点进来躲雨呀!” 小吃店的老板在热心地招呼进来躲避暴雨的人,瞥见门口站着个一动不动的人,着急地喊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