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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灵罗真气虽滞,武力却未失,抽出腰间七星龙尘剑,挡开两三支羽箭,却听耳边一声娇呼,转头一看,见崔九郎肩头中了一箭,半跪在地上,赵芳主扶着他,娇声颤颤,显然是吓得不轻。

僧灵罗以身挡住两人,又格开两只箭,回身迅速看了一眼崔九郎,见他面如金纸,气息低微,幸而神志仍然清明。僧灵罗单手将他架起,吩咐赵芳主随着自己,两人一齐将崔九郎架到走廊内。但听楼下喊杀阵阵,僧灵罗探身一看,见十数刺客挥锤舞剑,或从门口,或从窗外,攻了进来。幸而这端木明微服出巡,随身近卫跟了不少,尚可支持一阵。

僧灵罗朝走廊看了一眼,见两侧厢房之内,有的关门闭户,坚守不出,有的将房门开了个口子,里面似是有人观望,有那胆子极大的,往外走了一步,却或被冷箭挂飞了幞头,往回跑时,靴子又被木地板的凹缝卡住,摔了个狗啃泥,狼狈不堪。赵芳主往前跑了两步,猛力拍一间厢房的门,呼道:

“白二哥,柳三哥,开门,我是赵芳主!崔九郎受伤了,快放我们进来!”

赵芳主连拍了几下,里面却悄无声息,无人应答。僧灵罗哼了一声,见旁边一个小房间,一脚踹开,却是一个储物用的隔间,里面桌椅货柜凌乱不堪,也顾不得许多,将崔九郎扛了进去。他扒开崔九郎领子,见那箭簇深没入肉,几个小钩子抓着皮肤,轻易取出不得,又见那周围血迹呈暗黑色,心知浸了巨毒,一时别无他法,用剑将箭身削断,只留着箭簇不拔。这时邢剑臣扶着赵芳主也进得隔间来,那赵芳主梨花带雨,犹自咬牙切齿:

“生死关头便见人心了。平日说得话中带蜜,情好意坚,但凡以身涉险,便连个声儿也不敢吱。那出圈的猪见同伴待宰,还懂得挺身相救呢,可见人连猪也比不得的。”

那隔间有个小小的木窗,僧灵罗朝外看一眼,正对着楼下马厩。他回身扫了邢、赵二人一眼,点点头,道:

“你二人很好。”

僧灵罗又问赵芳主:

“你那白二哥、柳三哥叫什么名字?那房间里还有些谁?各在朝中所任何职?”

赵芳主看他一眼,欲待不答,却为他威势所压,又被邢剑臣轻轻推了一下,不得不道:

“白曲径,时任刑部侍郎;柳逸飞,为翰林院编修;另有陆流觞为起居舍人,秦七郎为太学博士,祖义武为着作郎。”

僧灵罗点点头,对邢剑臣道:

“人生在世,少不得几个狐朋狗友,只是伪君子、真小人,须得细细分清了!”

那邢剑臣被他说得连连俯身点头。僧灵罗推门往外一看,见楼下厮杀正酣。忽然赵芳主惊叫一声,僧灵罗回身一格,刚刚挡飞一枚红袖镖,见一个穿烟红麻衣的刺客,从屋檐倒勾而下,一个滚翻,就从窗外钻了进来。

僧灵罗与那人对了一眼,见他从腰间解下一条银索,末端系了一个银斧头,在空中甩成一个圈。那人见僧灵罗拔剑朝他挥去,也不硬接,就地一滚,滚到邢剑臣身边。他打量了邢剑臣一眼,见是普通文士,本不欲动手,却不料邢剑臣从背后抱住他,疾呼:

“圣上快走!”

赵芳主听他称“圣上”,捂口轻呼一声。那刺客眼中精光一闪,回身就要搠死邢剑臣,僧灵罗不得已,上去手起刀落,刺客人头骨碌碌滚在地上,一双眼睛圆睁着,颈血喷了一墙。赵芳主“唉呀”一声,将脸埋进邢剑臣怀里,不去看那惨景。僧灵罗心中亦是一怔,心道:

“这虽然是幻境,但这刺客亦是有血有肉之人。我杀了他,和在现实中杀生,有什么区别?”

心念一动,心魔顿生。僧灵罗朝小窗外看了看,自言自语道:

“狮子楼在天子脚下,怎么打斗了这许久,竟不见半个禁军的踪影?”

邢剑臣忍不住插嘴道:

“南衙府司为赵相治下——赵相只怕不知芳主今日来狮子楼之事。那北司七营又多半是琅琊王心腹,圣上指望他们来救,只怕是——”

僧灵罗一听,即便心下了然。端木明后日一并剪除了琅琊王与赵相党羽,未尝不是此日狮子楼埋下的祸因。他心中感慨,人世间因果重重,彼此纠结,又岂是解开端木明与崔九郎一个结,就能力挽狂澜的。想到这里,僧灵罗心下多了几分頽意,又转念一想,留在此处束手就擒,也不是办法。于是僧灵罗推开那小窗,估量了一下到一楼马厩的距离,回头对邢剑臣道:

“这些刺客冲我而来,对你等并无杀意,你二人小心躲避。明日朝堂之上,还望你我君臣二人,能活着相见。”

僧灵罗却扛了崔九郎,从那小窗翻身而出,跃到马厩棚顶上,又跳到一匹白马身上,解开辔头,立时驰纵而出。

白马疾驰如飞,跨过白玉桥,顷刻将狮子楼远远抛在身后。九坊守卫见有人白日驰纵,排开一字,意欲拦住白马,那白马却颇为神骏,从众人头上跳过,不管不顾,一路飞奔。僧灵罗不识京城路径,任由那白马带路,一路奔到城南。

僧灵罗抬眼望去,见举目屋宇贫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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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地荒凉。街上几个提水的妇人、斗殴的青年村氓、病卧在草里将死的老者,见二人衣衫华丽、身形狼狈,只是冷眼相觑。僧灵罗怕崔九郎毒伤加重,忙翻身下马,拦住路人询问附近医生所在,路人却如遇大虫毒蛇,纷纷避走。

僧灵罗无可奈何,正要骑马离开,忽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红袖镖,插在白马屁股上,那白马吃痛,将崔九郎掀下马来,前蹄一扬,长嘶一声,径直扬长而去。

僧灵罗知来人意图不善,忙扶了崔九郎,躲入一条巷子里。他闻得耳后生风,忙抽出七星龙尘剑,堪堪回身挡住身后烟红麻衣的刺客一剑。那刺客将食指和拇指捏了个环,放入口中,尖啸一声,但见另外三个刺客从天而降,一律烟红麻衣,手执精钢明刃,从四面齐齐朝僧灵罗扑来。

僧灵罗暗道不好,拼着一侧亮出空隙,用手中龙尘剑将其中两人的兵刃一绞,力贯掌心,拼着那龙尘剑削金断玉之利,将两把刀刃折断。他微微侧身,避开另一名刺客的锋刃,朝他手腕一踢,将刺客手中兵器踢落。僧灵罗此时却实在躲无可躲,背心生受了第四人一刀。他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幸而那刀并未插入致命处,他用掌力一震,震断刀锋,回手一刀,搠进那刺客心窝。

僧灵罗见那被踢落兵器的刺客就地一滚,正伸手要去拾兵器,忙追上两步,手起刀落,将那人的头颅削去一半。余下两名刺客见僧灵罗已然受伤,干脆抛了断刃,从腰间解下银索银斧,将他一前一后夹起来。

僧灵罗杀得红眼,嘿嘿冷笑:

“是琅琊王雇你们前来的?拼着一死也要置人死地,也算是尽职尽责的好汉了。”

那两名刺客对视一眼,却不说话,算是默认了僧灵罗的指认。其中一人将银斧朝僧灵罗甩来,僧灵罗偏开身,眼明手快抓住那银索,拼着手掌几被撕裂之痛,掷出七星龙尘剑,将那刺客捅了个对穿,又顺势抛出手中抓住的那截银索,与身后那名刺客的银索交缠在一起。僧灵罗用力一带,那刺客底盘不稳,朝前扑倒,僧灵罗便借机踏上一步,抓起银斧,朝那刺客颈间一攮。

僧灵罗擦了擦脸上鲜血,见四名刺客无一存活,收回七星龙尘剑,又见天色已晚,便不欲耽搁,扶着崔九郎进入旁边一间草棚,关上房门。

僧灵罗撕下自己一条袖子,将胸口的刀伤狠狠一勒,痛得倒抽一口冷气。他往崔九郎额头一摸,见烧得滚烫,知道耽搁不得,便用七星龙尘剑的剑尖往发黑的皮肉里一挑,把带毒的箭簇微微往外挑了一点。崔九郎哼了一声,被痛得惊醒,见到僧灵罗,正欲开口呼号,僧灵罗怕他引来更多刺客,忙捂了他嘴,轻轻道:

“我帮你拔毒箭,别叫!”

他又把箭簇往外挑了一点,崔九郎痛极,往他手掌一咬,即便鲜血淋漓。僧灵罗抽回手掌,见那崔九郎仍要呼喊,便低头以唇相附,卷住他口中香舌,令他呼叫不得,手中龙尘剑一用力,将整个箭簇带出。崔九郎哼了一声,冷汗淋漓,却并未昏过去。

僧灵罗看那伤口时,见箭头虽然进得不深,却因为钩爪遍布,将整个创口的皮肉撕得稀烂,黑红相间,十分可怖。他低头在那伤口处吸吮了几口,吐出毒血脓肉,见流出的新血为鲜红色,方才放心,撕了另一条袖子,替崔九郎将伤口紧紧缠缚了。

僧灵罗做完这些,觉得头晕目眩,气血翻涌,知道是自己伤势失血过多,又吸了毒血的缘故。他便将龙尘剑放在手边,与那崔九郎并肩而卧,两人俱是动弹不得。他听得耳边呼吸沉重,崔九郎低声道:

“多谢——多谢你救了我。”

僧灵罗抬眼看了一眼,点点头权当不谢。他此刻疲累已极,自觉从十四岁上修炼明真诀、有护体无量妙以来,未有过如此困乏不堪的时刻,只觉得这个肉身凡胎又痛又怕又恨又恼。痛的是胸口刀伤,怕的是灵力此刻一无所用,恨的是那妖魔与琅琊王,恼的是自己竟如凡胎俗身动弹不得。

眼见窗外天色渐渐黯淡,几声老鸦哀鸣,不知何处弥来炊烟香气。僧灵罗躺在暮色里,口渴欲饮,却没有力气起来觅水。他想闭眼休息,却觉得胸口火烧火燎,不得半刻安宁,心想,那个端木明当年可曾与我一样,躺在这里重伤等死吗?想到这里,胸口的伤口愈发疼痛。他念了几遍清心诀,却毫无用处,反而内心更加焦躁。只听崔九郎轻轻问:

“你在念什么?”

僧灵罗睁开眼,见崔九郎一双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态度颇为关切。他忽然想起那日苍莽洞中,自己真气为金剑所阻,吐了两口血,那小狐亦如此看着自己,心头不禁一动。

僧灵罗心想,原来普通人在痛极累极的时候,被另一个人惦念呵护着,竟是这种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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