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烧好了水,这时有一个傻大个走进了厨房,闷声不响提着烧好的热水就要走。我就纳闷了,他自己不会烧吗,真是气死人!
我上前揪住他一盘问,才知晓傻大个在国师面前伺候,唤作阿愚,说是国师要水洗漱。”
国师身边只有两个老仆伺候,一老一少,老叟叫阿垄,年轻的叫阿愚。
先前孟夷光在被赐婚后,曾与姐妹们想前去会一会国师,想瞧瞧神秘莫测的国师究竟是老是少,长相如何,却没能见到国师本人,只见到过他的车夫阿垄。
不过,先前不是说国师在闭关清修,才无法亲自迎亲拜堂么,他出关了?
“我本不想相让,可转念一想,国师怎么都算是九娘的夫君,这一桶热水就算了。先让傻大个提了去,又重新烧了水来,才拖到了这个时辰。”
夏荷说得口干舌燥,想下去喝一杯茶,才想起院子里哪来的水?她沮丧的垂下头,怏怏说道:“九娘,你先去洗漱,我再去烧些热茶来。”
郑嬷嬷也气得够呛,可见到孟夷光仍旧四平八稳坐在那里,将心里的怨气又生生咽了下去。
她心底微微一叹,说道:“这院子也算大,明儿个就在院子里设个厨房。九娘你先去洗漱,这一天下来也怪累。”
孟夷光倒不生气,前辈子心脏不好,一直被医生要求心态平和,后来几乎成了她的习惯。
再说这桩亲事本就是赐婚,又不能反抗和离,自己有银子,什么都不做混吃等死一辈子不是很好么?
她指着案几上碟子里的果子说道:“你们先吃些润润喉咙,我吃了好几个,一点都不渴,还管饱。”
郑嬷嬷这时眼泪都快出来了,孟家九娘何曾吃过这般苦?
她在孟家娇生惯养着长大,平时最挑嘴,大婚的日子却连口热汤饭都没吃上,还得靠一些果子来填饱肚子。
“偶尔少吃一餐,能清减不少吧。”孟夷光摸着软乎乎的小腹,站在磨得锃亮的铜镜前,里面的小娘子唇红齿白,眉眼秀丽,脸颊还带着些许的婴儿肥,白白净净像是糯米团子。
这穿越一场,倒变得年轻了许多,上月才及笄,假以时日等婴儿肥退去,只会更为明艳。
原身又生在簪缨世族顶级清贵之家,家人和睦,虽然初来时就遇到了京城被攻破,可总算是有惊无险。
然新帝不甚靠谱,将她赐婚给了国师裴临川,还匆匆择了婚期。
孟家人本想抗旨不尊,婚姻自古以来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你是皇帝,也断没有管着别人婚姻嫁娶之理。
可一朝天子一朝臣,因为她一人,孟家要与靠着真枪真刀打下江山的新帝作对,这是拉着孟家上下为她陪葬么?
她做不出来这样丧心病狂的事。
孟夷光念着真正疼爱她的家人们,又见到京城那些同是权贵之家的小娘子,被赐给了什么赵牛儿陈狗子,心一横眼一闭,嫁就嫁吧。
至少裴临川听起来还算顺耳,像是读过书之人所取出来的名字。
读书人,夜里上床睡觉之前,会擦牙洗脚吧?
孟夷光洗漱出来,郑嬷嬷拿着布巾帮她拧干头发,这时夏荷冲了进来,急得团团转说道:“国师来了。”
郑嬷嬷正要训斥夏荷失了规矩,这下她又慌又喜,眼见孟夷光头发半湿还披在脑后,扎着手直转圈。
“哎哟,这下如何是好,九娘的喜服呢,珠冠呢,快快去拿过来....”
“嬷嬷别急。”孟夷光按住了她的手臂,指了指门外。
郑嬷嬷听到已到廊下的脚步声,无法只得拿了件外衫胡乱给她穿上做数。
门帘被掀开,国师裴临川走进屋子,孟夷光只觉得眼前似有星河闪耀。
他身形瘦高,身着一袭青色深衣,头顶乌发用只木簪定住,余下的垂散身后。
长眉入鬓,容貌昳丽,却冷若冰霜,似乎拒人于千里之外。
孟夷光看直了眼,自发忽略了他的冷漠,对于一切美的事物,她的包容心管够。
裴临川耳尖微红,僵硬的别开头,声音清冷如同泉水叮咚,“我前来与你共饮合卺酒,结发。”
孟夷光还来不及感叹他声音的好听,闻言眨了眨眼,看向郑嬷嬷,见她如同自己一般呆呆愣愣,才没再疑心自己是不是听岔了。
“这......,吉时已过,喜娘也回去了,没人会这些礼仪。”
裴临川神色冰冷,惜字如金,“吉时仍在,我会。”
合卺酒,可需要酒啊!备好的酒被她先前口干,慢慢喝完了,嫁妆里倒是有几坛陈年香雪酒。
她神情有些为难,在美色与美酒中很快做出了抉择,“可没有酒。”
裴临川静默片刻,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揭开塞子后酒香扑鼻。
孟夷光有些傻眼。
郑嬷嬷这时回过神来,忙去将绸子连在一起的酒杯拿来,裴临川在将酒倒在杯里,孟夷光拿起一杯,见杯里只有几滴酒。
小气。
两人喝完酒,他嘴里念念有词,将杯子往床底一扔,孟夷光像看稀奇般瞧去,杯子恰好一仰一合,原来他还真是会做喜娘的活。
郑嬷嬷拿了剪刀,各剪了两人的一缕发丝用缎带绑在一起,虽然迟了,总算礼成。
裴临川看了一眼孟夷光,见她仍目光灼灼盯着自己,脸色更冷了几分,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屋子里一片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