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国师塔,白楹换了身衣服,躺塌上小憩了一个时辰,临到晚膳,迷迷糊糊间听到了房门推开的咯吱声。
丁元轻手轻脚地进来喊白楹去用饭,见她睡迷糊脸都被闷红,犹豫了一下说:“姑娘,明天您还去宫里头吗?”
白楹慢吞吞地坐起来穿鞋,脑子就跟浆糊一样,迟钝了几分钟才仰头问道:“去吧……怎么了?”
丁元给白楹理了理柔顺的头发,跟在她后头,说:“不如,这段时间先别去了吧?”
白楹顿住脚步,大脑一下子清醒了。她回头看丁元,后者忐忑不安,似乎怕她生气。
白楹慢吞吞问道:“皇宫出事了?”
“……”丁元愣了,“姑娘怎么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白楹第一反应,竟然是:终于来了。
白楹眼神有些古怪,没理会丁元这句话,她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半晌自言自语道:“不会那天真是芳年吧?”
她做了不下百种猜测,最好的两种结果就是那人不是芳年,以及就算是她,兴许也只是昭贵妃自己有私事想让那什么三焦大师算一卦或是怎么样。
心莫名地慌了起来,连吃饭都没胃口了。
丁元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今下午,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人进宫跟皇上说岐王压根就是天煞孤星命格,绝没有一点福气,他还在宸极殿发毒誓,说跟岐王沾边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现在宫里都乱套了。姑娘,咱们过段时间再进宫吧……”
白楹低着头,丁元都看不到她是什么表情。
她忐忑地等了半天,终于白楹抬了头,她看着下面楼梯,迈开步子,往下走。
“姑娘?”明天到底去不去皇宫?
“狠还是昭贵妃狠啊……”一声叹息,白楹想到什么,脚步停了一下,又重新往前走,“要去。”
“啊?”丁元没听懂,她急急忙忙追上来,“姑娘,姑娘!现在宫里头乱糟糟的,皇上震怒,一连好几趟派人去白云山要让空远大师下来说清楚,还有昭贵妃华贵人她们不知道怎么了,华贵人被昭贵妃打了个耳光,然后昭贵妃就气晕了……”
轻风忽然从她们身后出现,“和阿楹说这些做什么?”
白楹坐下吃饭,脑子里想着事,就没说话。
丁元低着头和轻风解释:“轻风姑娘,姑娘她,她明日还要去皇宫。”说话急切起来,“那,那这么乱,姑娘她……”
轻风抬手,示意她不用再说下去,“我知道了。”
轻风走进去,丁元绞着手站在外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错。
“阿楹。”轻风站在边上,静静地看着白楹心不在焉地咀嚼饭菜,“今日吃的比平时少了好多,是不合胃口吗?”
白楹把饭咽了下去,坦诚说:“是我心里有事,才没胃口,和饭菜没关系。”
轻风本来还想走迂回路线,没想到白楹倒是直接许多。
她笑了,干脆也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你想好了要做什么吗?”
白楹说:“还在想,没决定好。”
“你在担心岐王?”轻风问。
白楹犹豫了一下,说:“一点点。”
她知道傅南歧不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或许从她给他送了信过去开始,他就料到了昭贵妃会走这一步棋。
傅南歧是因为什么才能出冷宫的?无非就是空远大师说他福泽深厚,说他对大煜气运能带来好处,皇帝才会动摇。
否则,只凭着那一点迟到的微不足道的慈父愧疚,能顶个屁用。
白楹不屑地嗤笑一声。
轻风见她这样,有点意外,更多的还是欣慰。
她从来没有这一刻,这种感觉来得如此强烈。
阿楹啊,她真的是长大了。
白楹琢磨了一会儿,看向轻风,忽而嫣然一笑,她说:“轻风姐姐你知道么?一开始我只觉得岐王武功深藏不露,性格很差,让我感觉他随时能拧断我的脖子。”
轻风蹙了蹙眉,又舒展开,笑着问道:“那之后呢?”
“之后啊,我知道了他的身世。”白楹坦诚地说,“我觉得他真的好惨。”
轻风忍俊不禁。
白楹放下碗筷,坐在凳子上,双手托着下巴,她在回想之前的点点滴滴。
“疾风知劲草,这句诗用来形容岐王再合适不过了。他大概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嗯,这种情况的人吧。”白楹以前没工作之前生活富足,家里人都疼她宠她,工作之后,见惯了生死,绝望和希望通常只是一线之隔,也有不认命的,但最终还是被残酷的现实压垮了脊梁骨。
“他本该是高贵的,却因为命运的不公从天堂掉落地狱。他深陷泥潭,却苦命挣扎,他从未看见过一点光芒和希望。虽然我不明白他所坚持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但我看到了他如野草一般疯狂生。”白楹说,“他不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