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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心疼女儿,觉得女儿犯错俱是李公子害的,偏他家打几下就没了消息,装做没事人一般,连陪罪都不肯,心里甚觉不快。两位大人依旧亲密,两位夫人心里已是有了隔阂。
柳氏亲自动手,英华的伤自然不重。第二日她就能下床走动,第三日就能跑能跳。偏院子里能走动的俱都挨了打,头一个梨蕊是最娇弱的,挨了打也不敢卧床休养,英华走到哪里她跟到哪里。英华便是有心去打听李公子的消息,也不敢开口,休提出门去逛。只得镇日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写字,看梨蕊绣花。和从前不同的是,以前是只有梨蕊一个时常发呆,现在又多了一个英华惯常趴在窗边望月。
高墙隔断了英华的目光,却隔不断风言风语。幸亏老天有眼,李公子和王小姐看月亮的传说还没有传出梅里镇,富春县的头条八卦就变成了胡寡妇儿子的爹是谁。富春县毕竟有踏月行歌的风俗。姑娘小伙拉个小手看个月亮的事月月都有,不稀罕。教书育人德行端方的富春书院老山长钻寡妇被窝的事,几十年才这么一回,都传疯了。
听说的人不管信不信,都要寻朋友再打听。一传十十传百,满县都轰动。胡寡妇的小店前是草都踩平了,胡寡妇一问就哭。一个妇人家,带着不知其父的两个孩儿,哭的惨兮兮的,人都可怜她。
老山长偏又是中风,睡在卧房里动弹不得,不晓得外头传成什么样子,也无从辩起。俗语说的好,人心隔肚皮,纵然是亲骨肉,王家的儿子女婿都觉得这事儿八成是真的,人家说起来虽然都不肯承认,口气也硬不到哪里去。
这事传了几日,讲究的人家都把在书院上学的儿子喊回去。渐渐书院的学生十去四五,王耀芬这才慌了,召集先生们开会,商量怎么才能把学生们都喊回来。
有一位吴先生道:“令叔翰林大人在京城也是极有名望的,莫如请他老人家来主持书院。”
耀芬坚持不肯,那位吴先生也恼了,拂袖而去。跟着吴先生走的先生和学生又有十之二三。最后书院里只剩了两个老先生和几十个学生。两位老先生原是没主意的人,又觉得耀芬不可靠,干脆带着学生们走到梅里来,也不喊门,就在王翰林家门首静站。
夫人们的较量
自从王翰林病了,王家大门就不曾开过,都是打李家后门出入。大门台阶上浮灰都积得厚厚一层。两位先生带着学生们在门首久站,引得许多路人驻足围观。书院的学生们多是富春子弟,梅里的亲戚朋友看见,拉住问缘故,才晓得是书院的学生请愿求王翰林回书院主持大局。论学问,翰林老爷的学问肯定不比山长老爷的学问差,最少人家是个考得起的,论人品,山长老爷现在还有人品么?
是以过不多时,王家大门口闲人越聚越多。李知府正在教小青阳认字,听见自家守门的人进来禀报,思衬片刻,写了个字儿派青阳送到隔壁去。小青阳走到半路遇见沈姐,忙上前问好儿。
沈姐问得青阳是去隔壁,犹豫半晌,道:“若是柳夫人和你闲话,旁边又无人,你就把你母亲写信请舅爷爷做媒的事当闲话讲给她听。她老人家若是有心成全,自会想法子成全你大哥和王小姐,若是不肯,也罢了,大家趁早丢开手罢。”
青阳虽然不大明白,但沈姐话里的意思是想大哥和英华姐在一起的,他也晓得哥哥喜欢王小姐,他也喜欢英华姐,巴不得英华姐姐做自己嫂子的,就用力点头答应。
青阳极是活泼的一个孩子,便是柳氏也甚爱他。他将字儿送到梧桐院里,王翰林拿着字儿自去东厢书房,柳氏便留青阳吃果子,与他闲话耍子。
且说英华算完了家用帐,到母亲屋里交帐簿,才走到廊下听见青阳的说话声,她的心怦怦直跳,候了一会,并没有芳歌的声音。英华情知又是青阳一个人来了,只得将失望藏在心里,妆出笑脸迈过门槛,笑道:“青阳来了?”
“英华姐姐。”小青阳也晓得英华挨过打了,他哥还在床上养伤呐,是以他就上下打量英华,要看她伤的重不重。
这个孩子看人直截了当,从头看英华到脚,又从脚看到头,还绕过去看了看背后,看英华是不是也是屁股挨的板子。英华被他看的不好意思,微红着脸让过一边,把帐交给母亲,道:“都核算过了,没有错儿。”
柳氏点点头,解下钥匙给侍立在一边的老田妈,老田妈接过,英华便跟着她到里屋去放帐本。柳氏好笑的看着青阳,问:“你看什么?”
“嘿嘿。”青阳不好意思的坐回椅子里啃桃子,含糊不清的说:“英华姐姐好看呗。”
这句却是搔着了柳氏的痒处。柳氏笑骂:“这个小猴子,净捡好听的说。听讲你还不曾上学,是谁给你启蒙的?”
“是我大哥。”小青阳看柳氏的笑容不改,笑嘻嘻道:“我和大姐都是大哥启蒙的。我大哥的学问,在泉州府是数一数二的呐。”
“那你大哥今年可是要下场?”柳氏不动声色的套孩子话。
英华本待出来,听见母亲和青阳谈到李知远,又羞又喜,靠在里间板壁,迎着光亮看指甲,不肯动了。
', ' ')('老田妈看小姐如此,板着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踮着脚轻轻出去了。
里间只有英华一个人,她咬着嘴唇,笑意忍都忍不住。
“我爹说凭我哥的学问也能考个举人,进士怕是不成。榜下知县或者也能巴结得上,可是历练又不够,做官儿实是不能。我爹说让我哥在家管几年家务……”青阳看柳氏笑吟吟地,大着胆子道:“母亲说,实该给我哥娶个嫂子,她老人家已是写信给曲池府的舅爷爷,托舅爷爷做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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