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萧予默离开,萧声握紧了拳头。
哪怕他们已在这个地方活了许久,但他还是不能忘记他的父亲是优秀的机甲制造师,他是诺加的学生,他弟弟也是最乖巧又懂事的弟弟。
他曾经过着好日子,那么以后,总有一天,他也会带着他的父亲与他的弟弟重新过上好日子。
乌安星是会让人沉浸入泥沼中的罪恶星球。但他萧声,却偏偏要做那出淤泥不染的莲。不是学它那份高贵,而是学它那身本事。
这些念头,只是埋藏在萧声心中的火焰,也是让他能在这种生活里撑下去的唯一支柱。
萧声将剩下的咸菜全都夹进馒头里,他拿着还没有他手那么大的馒头走到床边,在床沿上坐下。
“那天,你看到的是阮琛他们是吗?”萧声目光落在萧肖身上,他尽量用最温和的语气说道。
床角落,那个黑影瑟缩了一下,他面具里面的唇张了张又阖上。
许久,他才像朽坏的机器一样扭着脖子,将灰蒙蒙地视线同萧声对上。
触碰到萧声眼里的那一抹温柔,他像是最脆弱的皮肤被滚烫的热水烫了一样,整个人抖动起来。
“你们不怪我吗?是我让你们从光明处跌倒了这个臭水沟里。”
萧肖的音带被毁了大半,他早已不复少年音,那种粗陋不堪的声音如同磨皮纸在老树皮上划过。
“每个人都会犯错不是吗?如果你一直这样躲避着,我才会怪你。但如果你敢站出来,能承受起过错,能承担起弥补,那我就不会怪你。”
萧声看着只敢将自己藏在黑暗里的弟弟,他不是没有怪过这个犯了错的弟弟,但他已经为他的错付出了代价。
作为哥哥,他只希望萧肖能重新站起来。
“来,把馒头吃了。你自己饿着,父亲看了会为你担心。你该知道这些东西得来不容易,别辜负他的心血。”
萧肖看着那个粗面馒头,黄灰相间的颜色,表皮还因为放久了而发黄变硬。
萧肖看着那个馒头看了许久,才伸出手接过馒头。随后他又将头转回了墙之间的阴影里。只有在那黑暗的位置里,他才敢摘下脸上的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什么样的脸,他不敢摸,但他却深深地知道。
那个人,曾经把他的脸按在镜子前面,让他对着那张陌生又丑陋的脸看了足足三天。
咬下一口粗面馒头,萧肖不知道怎么的感受到了久违的眼泪。但他不敢哭也不想哭,眼泪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就给他憋了回去。
嘴里的粗面馒头是一股咸齁的味道以及嚼到深出还有一点发馊的酸味。但这个东西,却成了他记忆里最好吃的东西。
因为他,在这一刻,慢慢地愿意重新敞开心门。他只是犯了错,不是罪不可赦。
那他就要去弥补,远远地说一声道歉只是躲避。那从来都不是解脱。
第84章烂泥里的人
污水在各种或是草鞋,或是发黑的布鞋,亦或是黝黑的光脚地踩踏下变得更加的乌黑而脏。
一双双脚就在污水与烂泥里踩过。因为场面的激烈,泥水飞溅。时不时地粘在裤脚上,粘在衣服上,粘在身上的任何一个位置。
这里是“天堂”,因为这是乌安星的穷苦人家唯一可以获取食物可以延续生命的地方。它是名为“生存”的天堂,而不是名为“光与希望”。
乌安星每天都在死人,但也每天都有流亡者逃入这个地方。
这处“天堂”被高高的铁丝网围着,铁丝外是灰蒙的天,铁丝之内却像打翻了墨水一样只剩下黑色。
唯有从高台之下抛下来的食物,成为了唯一能穿透这层黑暗的一束微弱的光。
而他们,这些铁丝网里的争斗者,需要为这点点微光去流血甚至留下生命。
几次的争抢,萧予默已经掌握了这些人抛扔食物的真谛。那些人只会举着高高的食物,在吊足了底下贫苦人的胃口后远远地抛出去。
然后他们便在高台上看着烂泥里的这群人。头仰着,眼睛如同饿狼一样盯着这些装着食物的袋子。最后化身为最卑微又血性的兽类,在那里蹦跑跳跃厮杀争抢。
这些在他们眼里是光是生命的食物,在那些人眼里只是肮脏的东西,是逗弄他们这群烂泥人的脏污。
所以他们在将食物扔下前裹了厚厚的好几层袋子,就像裹着什么脏东西一样。
萧予默脸上涂着遮盖容貌的烂泥,他穿着一身黑。只有这种颜色才是最安全的颜色,不容易引起人注意,也不容易被人记住。
食物从天而下,这一次萧予默站着的位置很好,他离抛下的袋子只有半个身子的距离。他一跃而上,伸直了手臂一勾,套着层层塑料袋的黑袋子就这样落在了他手里。
捏着袋子,是熟悉的粗面馒头有点软又不是很软的感觉。在快速确认了之后,萧予默才松了口气,将袋子往怀里一揣,便往人群中最混乱的地方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