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回头想想又觉得闷气。他居然拿她寻开心。
薄擎吸着烟,初夏站在他的身侧也抬起头看着那片夜空。她依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一直盯着那个方向,不过就这样安静的站在他的身边,心就会变得非常明镜,心情也会随之变得非常轻松。
薄擎的烟吸到一半,手放在身侧,又轻声的开口。
“你爸爸的事我已经叫人去查了,但需要一些时间。”
“我知道,找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你不用担心,虽然不能马上找到,但你爸爸因为有病在身,所以很特殊,言明不敢把他怎么样。”
“嗯,我会尽量让自己冷静。”
薄擎弹了下烟灰。突然问:“今天回来,有没有发生其他的事?”
初夏立刻想到二叔。
她有些迟疑。最近又是薄言明,又是爸爸,郭睿还不在他身边,他公司一定忙的不可开交。她不想让他太累,所以随意的回答:“没有。”
薄擎侧目盯着她的脸。
她的表情虽然自然,但还是瞒不过他,不过他也没有追问。
收回视线,抬起手,又开始吸烟。
“薛荆辰那边,你准备什么时候出手?”
一提到这个人,初夏就郁闷。
“他最近几天根本就不在这,好像出差去了北京,我还不确定他什么时候回来,不过就算他回来了,我也还没找到机会跟他接触。”
“他的确出差去了北京,但昨天就已经回来了。”
“已经回来了?你怎么知道?”
“我的情报网。跟你的等级当然不同。”
初夏不开心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又疑惑:“他为什么提前回来?还要封锁消息?”
“想知道?”
薄擎故意对着她吐了口烟。
初夏呛得蹙眉。
一上来倔劲儿:“我当然想知道,但是我会自己查。”
“你的效率这么慢,真的让我很担心你到底能不能做好这件事?”
“我一定会做好。”
薄擎又故意对她吐了口烟,看着她呛到蹙眉的样子,心情莫名的有些好:“我虽然不太相信你的办事能力,但是你的运气,的确是比别人好上许多,所以应该没问题。”
“你什么意思?挖苦我?”
“是称赞你。”
“有这么称赞人的吗?”
“当然有,明早你就知道了。”
“明早?”
薄擎又丢下烟,用脚碾灭,然后转身。
“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以后别再来这里了。”
初夏惊疑的看着他。
为什么不能再来了?她想这么问,但犹豫的还没问出口,薄擎就又道:“这里太显眼了,我是不介意,但你应该还不想被发现吧?”
原来是这样。
初夏忽然有种安心的感觉,还以为他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我知道了,可是……”以后要怎么见你?
她欲言又止,她觉得他一定明白她想说什么,但是薄擎却成心捉弄她。
“可是什么?”
“没什么了。”
“没什么为什么要说那两个字?”
“你不要明知故问。”
“你才是,说话不要只说一半,要说就说清楚。”
“我……”
初夏张开口,但是实在说不出口,所以急切的转身想走。
薄擎大手抓住她,微微一用力,她就向后投入他的怀中,然后他抱着她,紧紧的抱着她,靠近她的耳畔,轻轻的吻着,喁喁细语:“如果你以后想见我,或者有事想找我,就在这里放一朵白色的花,我看到后,自然会找机会跟你见面,而如果你看到这里放着一朵红色的花,那就说明我想见你,晚上这个时间,你来我房间,我会给你留门。”
初夏听着都觉得太过刺激。
他们竟然以这样的身份在这个家里做出这种私下见面的暗示,这跟偷情有什么区别?
她是真的不想这样,但是薄言明死活不肯跟她离婚,她能怎么办?
“我知道了。”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她做了一个极为大胆决定。
薄擎也明白她的心。
“你什么都不用想,也不用觉得羞愧,是我让你这么做的,这不是你的错,以后不论发生什麽,我都会承担下来。”
初夏抓着他抱着自己的手:“我们一起承担。”
薄擎又吻了吻她的耳垂。
“傻丫头,走吧,我再多呆一会儿。”
“嗯。”
薄擎将她放开,初夏走向别墅。
她每走几步都回头看看。
薄擎又站在那里,仰起头看着那片夜空,不过这次他没有吸烟,就只是静静的站着,静静的看着。
……
清晨刚穿好衣服,薄擎说的运气就降临在她的身上。
“叩、叩、叩。”
初夏将房门打开,程叔将一张邀请函递给她。
“少奶奶,这是薛家刚刚送来的邀请函。”
“薛家?”
初夏惊喜的打开。
果然是薛荆辰的邀请函,这次的宴会时间是三天后,地点是他家酒店顶楼的空中花园。
上一次是海上,这一次是天上,他可真是花样百出。
不过能够跟他见面,管他是上天还是下海,就算是地狱,她也要走上一遭。
“谢谢程叔。”
初夏正要关门。程叔马上又开口。
“少奶奶,老爷子在凉亭等你。”
“爷爷?他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去了就知道了。”
“哦。”
程叔微微点头后走开去忙自己的工作。
初夏将门关上,眉头有些不安。
爷爷怎么会突然找她呢?看程叔的态度,似乎不是一件小事。
将邀请函小心的放进包包,然后走进浴室快速梳洗,以最短的时间过去前院西侧的凉亭。
老爷子穿着宽松的太极服缓慢的打着太极拳。
初夏勾起嘴角的微笑,等他打完一整套,才走过去,叫了声:“爷爷。”
老爷子听到她的声音突然停下动作,回头看她。
“来啦?过来坐。”
他收势后就走去凉亭,初夏跟在他的身后。
老爷子坐在石凳上,初夏马上拿过石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爷爷,喝茶。”
“嗯。”
老爷子接过茶杯轻啄一口。
“丫头,身上的伤怎么样?”他关心的问。
“已经没事了,都好了。”
“年轻人身子骨好。恢复能力强,我年轻的时候也吃过不少苦,受过不少罪,不过这都是宝贵的人生经验,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感叹,幸好自己曾经遇见了这些事,不然自己也不会变得这么强大。”
“是,爷爷说的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
老爷子又喝了口茶。
他放下茶杯,看向凉亭旁的假山和花草,深吸了口新鲜的空气,然后长长吐出。
“丫头,你嫁进我们薄家快五年了吧?”
“是,再过两个月就五年了。”
“这五年里,你觉得幸福吗?”
“……”
初夏突然没了声音,就在她迟疑的时候,老爷子有些浑浊的双目看向她。又问:“不幸福吗?”
“不,不是,我……我……”
‘幸福’那两个字就在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违背不了自己的心,更骗不了自己。
“不用勉强自己,我一直都住在这个家,看得出言明是怎么对你的。”
“对不起爷爷。”
“先别说对不起,我想先听听你的解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初夏慢慢握紧双手,双目不安的游动。
这个秘密隐瞒了四年,她已经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不过现在的情况有些不一样了,她死了心的一定要跟薄言明离婚,或许老爷子可以帮她。
深深提了口气:“爷爷,我一直都很敬重您,不仅因为您是薄家最年长的长辈,还以为您很明事理。从来都公私分明,所以今天我就不瞒您了,其实……其实小昱不是薄言明的孩子,这件事是一个谁都不想发生的意外。”
“意外?什么意外?”
老爷子对小昱的身份并不惊讶,他更想知道那个真相。
初夏的脸色渐渐有些沉重,她想着那些事,唇片沉沉的打开。
“四年前,在我跟薄言明结婚的那天晚上,我喝了伴郎敬的酒后就觉得头晕,身体很不舒服,就回房休息,但是那种感觉越来越强,越来越奇怪,我全身都热的难受,我口渴的去倒水,但是没拿住水杯,摔碎了。之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当我醒来的时候薄言明就睡在我的身边,我以为是他,我真的以为是他,可当我生下小昱后,他拿着一份亲子鉴定来质问我,我当时非常震惊,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小昱不是薄言明的孩子,但我还能怎么办?孩子已经生下来了,他就算不是薄家的孩子,却实实在在是我的儿子,我没别的办法,我跟薄言明提出过离婚,但是他不肯,他不肯放过我,他认定是我骗他,是我故意给他戴绿帽子,所以他要报复我,他要把我一直留在薄家,折磨我一辈子。”
老爷子听着她叙述的过程,那眼神闪烁的泪水和激动的情绪,还有心痛无措的模样,都不像是假的。
他沉沉的叹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嫁给言明是因为他的身份,其实你在外面早就有了男人。”
初夏突然惊讶:“爷爷,您……您这话……您早就知道了?”
“嗯,我也是在前段时间才知道小昱不是言明的孩子,我本打算让老三找机会处理一下你们的事,但最近公司的事实在太多,我不想让他太分心,所以才决定亲自找你谈谈。”
初夏脸上的惊讶还没有褪去。
还以为这件事除了薄言明,谁都不知道,原来早就已经暴露了,而薄擎也一定是知道小昱不是薄家的孩子,所以他才总是那么不在意。
稍稍的有点生气,为什么他要瞒着她?
“爷爷……”初夏重新又说了一次:“对不起。”
老爷子抬起手:“这件事不能怪你。你在我们薄家发生这样的事,也算是我们薄家对不起你,没能保护好你,还让言明那小子这么欺负你,应该是我跟你对不起。”
“不,爷爷,这使不得。”
“没什么使不得的,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就算我比你大上几十岁,也不能蛮不讲理。不过这件事已经发展成现在这样,你觉得,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
初夏决心道:“我想跟薄言明离婚。”
老爷子点了点头。
初夏接着又道:“可是他抓了我爸爸。”
“什么?”老爷子的眉头怒然的一皱:“他竟然干出这种事?”
“爷爷,您帮帮我,让他放了我爸爸。”
“你放心,我会找个机会跟他谈。”
“谢谢爷爷。”
老爷子拍了拍她的手臂,然后看着她渐渐放松的脸,浑浊的双目闪出一丝皎洁。
“丫头,其实爷爷这儿,也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初夏疑惑:“爷爷有什么事尽管说,我能帮的一定帮。”
“那我就直说了。你跟言明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没有挽回的余地,但我们薄氏的百货公司下个月却才刚刚要正式动土,我不希望在这期间弄出什么不好的谣言,影响到百货公司的建造和上市,毕竟这个百货公司我们薄家投资了将近百分之八十的资金,我绝对不允许它有一丝一毫的差池,所以我希望你能在百货公司建成之后再公开跟言明离婚的事,并且……”老爷子顿了顿:“我希望你能对外界承认,是你出轨在先,不是我们薄家人对不住你。”
初夏的双目不禁瞪大,而且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刚刚她还说,他是个明事理的人,刚刚他还那么慈祥的对她道歉。原来一切都是阴谋。
一瞬间老爷子在她心目中神圣的样子崩坏了。
现实就是现实。
每个人都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择手段,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明事理又能怎么样?明明清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但到头来还是背弃对与错,拿着刀狠狠的去戳她的心。
老爷子见她震惊的久久都没回过神。
他沉声:“我知道,这对女人来说是最大的耻辱,但我答应你,一定会说服言明,放了你父亲,并且放你自由。”
温柔的语调,慈善的表情……
但他明明就是在威胁她。
薄言明没胆子玩命,但老爷子却跟他不一样。如果她不同意,他一定会用残忍的手段逼得她走投无路。
双手慢慢放在双腿上,她在石桌下用力的攥紧拳头。
嘴角微笑,她点头:“好,我答应您。”
老爷子眉眼绽开笑容。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我也不会亏待你。你们初诚如果有什么难处,可以过来找我。”
“谢谢爷爷。”
“嗯。”
……
本以为今夜不会再失眠,但她错了。
薄家的人都怀揣着可怕的私心,她就好像身处在虎穴狼窝之中,每时每刻都腹背受敌。
又一次下床来到窗前,又一次看向那个地方。
一朵红色的玫瑰花放在薄擎经常站立的那个地方,虽然距离很远,只能隐隐约约的在黑暗中看到一个小小的红点,但是那个红点的颜色娇艳,明显是在绽放最美丽的时候。
他昨天说了。
他想见她的时候就会放一朵红色的花。
她急切的转身走去房门,却又在中途停了下来。
今天老爷子在凉亭跟她谈话,薄家人肯定都知道了,薄擎也一定知道了,他今晚找她,一定是想问老爷子都跟她说了些什么?也许他大概都猜到了内容,但是她如果跟他说了,他的立场一定会很尴尬。一定会变成两难的境地。
还是算了。
事已至此,何必再让他为难?
转回身,她躺回床上,装作没看见,装作不知道,催眠自己快点睡。
午夜两点。
“叩、叩、叩。”
房门突兀的响起。
初夏被吓得一个激灵,睁大双目看向房门。
“叩、叩、叩。”
又是三声敲门响,然后是有人扭动门把手的声音。
初夏紧张的看着门,就怕他一生气一激动,把门给踹开,这样就会吵醒其他人。不过,在门把手没有拧动后,门就安静了下来,房间也变得格外寂静,她紧张的心情也随着落下,继而又升起一股失落。
拉着被子蒙着头。
赶紧睡吧,求求你了,赶紧睡吧,睡吧,睡吧。
突然。
一阵风从窗户吹进,然后……
“老爷子今天跟你说了什么?”
初夏惊悚的掀开被子,看着他俨然站在床边的薄擎。
“你、你怎么进来的?”
“我以前当过两年兵,学过一点攀岩。”
“当兵?攀岩?你……”
“回答我的问题。”
薄擎冷冷的打断她。
初夏有些紧张的抓着被子:“老爷子没说什么,就是问问我身上的伤好了没。”
“如果只是问伤,你会躲着我?”
“我没有,我没看到。”
“你没看到什么?”
“我没看到……”初夏突然哑口。完了,上套了。
果然,薄擎的冷目在黑夜中闪着一丝愤怒。
“你既然没看到,怎么会知道我放了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