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八十三章</h1>
明云裳的眸光转深,往后退了两步,俏丽的脸上却露出了欣喜的表情道:“牡丹姐姐,你来了!”
容景遇闻言往后一看,明云裳在他回头的那一刻,身体极快的朝前狂奔,却见不远处的小道上有一匹马,她也来不及想这马何时出现在这里,却是想也不想,极快的就越上了马背。事到如今,哪怕是用抢她也不在乎了!
明云裳若是唤战天南或者郁梦离的话,容景遇是铁定不会回头,可是她唤的却是牡丹,今日之事容景遇心里原就有所怀疑,一听到牡丹来了终是信了几分。因为牡丹是郁梦离的人,因为牡丹是凌天门的人,他早想见牡丹,却一直无缘相见,他对牡丹也是存了十二分的好奇,所以他必定会转身。
他扭过头一看四周空无一人,顿时明白再次被明云裳骗了,这样的伎俩,明云裳对他用了两次,他竟然再次上当!这对精明无比的他而言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在这之前,没有人能骗得了他,更没有人能用同样的谎话骗他两次!
他的眼睛一眯,身子便弹起来极快的朝明云裳奔去,正在此时,凌厉的剑气便朝他刺了过来,那剑气来的太过突然,事先竟无半点预兆,他心里一惊,只得往后疾退一步,明云裳却已在此时跃上了马背。
一记红色的身影在他的眼前一晃,他便看到那道红影也跃上了马背,他将心一横,伸手一扣,一把飞刀便朝那红色的身影击去。
小刀去的极快,那红色身影的反应却更快,一把将明云裳按倒,小刀便从两人背上贴着飞了过去,那红衣人的身手竟也极为敏捷,剑气如虹,长剑当做暗器直直的朝容景遇的面前飞去,竟在半夜里随着月华荡起诡异之色。
饶是容景遇阅历极为丰富,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打架方式!而那剑竟如有人操控的一般,在空中划了一个凌厉的杀气,那招式竟是上任魔教教主的成名绝招荡剑无情!他识得厉害,知道这样的一招绝不能硬接,当下只得飞身急退,饶是如此,那凌厉的剑气竟也让他觉得呼吸困难!
他心里暗暗生惊,明云裳何时与魔教的人有了联系?这般匆忙间,他竟是连那人的模样都未曾看到!除了一抹红影竟是什么都没有!
那剑在他的面前荡了一圈之后,竟好似长了眼睛一般朝那红影奔去。
容景遇微怔,荡剑无情那一招是出则见血,否则剑不会回鞘,没料到这人使的这一招竟会半路折回。
他只一愣,便明白了那一招只是有荡剑无情的架式,却少了一会凌厉,那红衣人若不是没有学成,就是手下留情。
他忍不住跺了一下脚,再看两人,却已经奔的极远。
明云裳在容景遇攻来的那一刻,只觉得心跳的厉害,却也没有其它的法子,待到那红衣人坐上马背时,她还犹自发愣,还在想两人骑一匹马,依着容景遇的功力只怕会被追上,不想那匹马竟也极为神骏,负着两人的体重竟还奔的极快,转瞬间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容景遇知道有那红衣人在,他今日是不可能拦得住明云裳了,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他苦心经营的一场围杀,竟是一无所获!
他这么多年来对身边的事情谋划的素来是极为清楚,从来没有失手过,可是自从遇到明云裳这个看似极弱却又不按牌理出牌的女子之后,他的那些谋划似乎是失去了作用,三番五次都失手了。
他没有再追,只是对着夜色轻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女子当是惊才绝艳的,怕是恨毒了他,这一别之后,怕是会更加的厌恶他,他藏在心里的那些话一旦错过了说的机会,怕是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说的出来。
他娶她最初是别有目的,在这几次三番的交手之后,心里的想法却已悄然改变,暗暗觉得这世上也唯有她那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
他再次叹息了一声,这一次却不知是为谁而叹了,清风拂来,明月从树林里投下印痕,斑驳陆离,乱异而又凌乱,一如他此刻复杂的心情。
明云裳在看到那抹红色的衣物时,便已猜到救她的人是那个不可用常理衡量的秦解语,她与秦解语只见过两次,却也知道这个人脑袋瓜子是有问题,但是对她绝对没有恶意,她的心里一松,知道这一次终是不用再被人钳制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了。
那匹马跑的极快,明云裳不知道秦解语打不打过得容景遇,以往万一,直摧着马跑了近两个时辰才在一间茅屋旁停了下来,茅屋很是简陋,明云裳折腾了大半夜又累又饿又渴,当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大口喘气。
秦解语却在旁冷冷的道:“真是没用!就知道跑,方才要不是你跃上马背,我怕再次跟丢你,少不得削了那个姓容的一块肉!”
明云裳原本想要和他挤兑几句,却也知他就是短路的货色,用不着和他计较,再则今日里脱险多亏了他,要不然她此时怕是被容景遇全抓走了,她再次坏了容景遇的好事,还不知道容景遇会如何对她。
她从地上爬起来,扬起笑脸道:“你和容景遇的武功谁高?”
秦解语听到她这个问题仿佛听到极好笑的笑话一样,朝她翻了一个白眼道:“你是猪吗?”
明云裳有些无语,她知道这位大爷武功不弱,谁知道会有多强?问一句都是错?
她微笑道:“嗯,我是属猪的。”
这一次秦解语愣了一下,再次赏了她一记白眼。
明云裳一脱险,心情大好,也不和他计较他的白眼了,当下笑眯眯的道:“你怎么来呢?”
“我的职责就是跟在你的身边。”秦解语双手环在胸前道:“只是你的洞房花烛夜主人传来消息,让我去办一件事情,我才离开一个晚上,没料到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也当真是没用,一点事情都处理不好。那个什么世子也是一样,连自己的新婚妻子都保护不好,真是该死!”
明云裳想起他曾说过他天天跟在她身边的事情,心里就一阵恶寒,对于他的抱怨和骂人的话她直接无视,便又问道:“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秦解语白了她一眼道:“那天郁梦离被郁梦心带走之后,王府里所有的人都朝西京的方向去了,里面却没有你,我在路上遇到了郁梦离的一个丫环,她被人带进了惊鸿山庄,我也跟去了惊鸿山庄,那里也太怪了一点,我四处寻你,却没有找到你,后来那里起了大火,再看到你时,不想你已经被战天南带走了。他那船上实在是守的太严,我不能上船,只好在岸边跟着船,好在船行的慢,今日终于让我赶上了。”
总之他是不会承认他不懂五行八卦外加路痴。
明云裳闻言有些哭笑不得,明白他嘴里所说的郁梦离的丫环八成是红依,而战天南的船走水路,秦解语走旱路却还跟不上,就有些怪了。而他今日里所说的话比之前的逻辑性好上太多,她心里已有了其它的计较。
她的眼睛转了一圈后有些讨好的问道:“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跟在我的身边?”
秦解语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后道:“这都不知道,你是傻子吗?”
明云裳愣了一下,秦解语又用他那双极为明亮的眼睛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后道:“你就不要再问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明云裳纵然已经知道他说话的方式,还是忍不住想要吐血,这混蛋这句话算是不打自招了,那就是她现在不可能知道他为什么跟着她的原因,之前因为这件事她可没少挨他的骂。只是他武功比她高大多,打是打不过他,骂也骂不过他的古怪逻辑,只能强自忍着。
她气的轻哼了一声,秦解语却没将那事放在心上,淡定无比的走进茅屋,然后寻了些树枝过来生起了火,再从怀里拿出一个大饼啃了起来。
明云裳在他的身边坐下,看着他吃饼,他吃饼的方式极为特别,小口小口的吃着,不掉下一点饼屑,仿佛那饼极为好吃一般,她的腹中早已空空如也,此时看他吃的那么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想找他要饼子吃,又拉不下那个面子,所以只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他。
秦解语平素独来独往惯了,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看过,一时间也有些不太自然,见她的目光落在他的饼上,他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当下将手中的饼撕下一块递给她。
她微笑着接了过来,还极为客气的说了声谢谢,然后才开始吃饼,只是一口咬下去,她只觉得自己咬到了石头,门牙差点崩了,秦解语看到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少年长了一张有些可爱的娃娃脸,这番一笑,竟还有一分明媚的色彩,和方才那近乎黄世仁的表情判若两人,她不禁愣了一下。
她忍不住道:“这是什么饼子,怎么这么硬?”
“普通的烧饼。”秦解语又咬了一口道:“我找你的时候在宜城的烧饼铺上拿的,开始吃的时候很是酥脆,只是后来越来越硬。”
如果不是明云裳素来淡定,此时只怕已将那饼扔了出去,方才秦解语说他是从宜城跟过来的,大船在河道上行驶了二十来天,他竟还在吃从宜城带来的饼!她忍不住细细的看了看那个饼,却见上面虽然干净,却散发着一股怪味,她想起方才他是从什么地方拿出来的饼,心里顿时一阵恶心。
这外秦解语,真的是无敌了!
明云裳方才是饿极了,又见他吃的香,所以才吃,这会却是连拿着都觉得别扭了,忍不住把饼放在了地上。
不料秦解语却极快的把饼捡起来道:“真是浪费,这么好的饼怎么就能这样扔了!”
明云裳本不想和他抬扛,此时却忍不住道:“这饼你带在身上怕是有二十来天了,早就坏了。”
秦解语白了她一眼道:“你不吃就拉倒,别说饼坏了,这天下间还有很多人连这样的饼子都吃不上!”
明云裳知道勤俭节约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可是在那些泛馊的东西上她从来不遵遁这个原则,她刚欲说话,秦解语却又道:“当年若是有这样的饼子,娘亲也断然不会饿死!”
明云裳闻言一愣后问道:“你娘是饿死的?”
秦解语冷笑道:“你身份高贵,自然不知人间的疾苦。”
明云裳听得出他话里的敌意,他说她身份尊贵,她倒觉得有些好笑,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没落的书生家庭的小姐,和尊贵没有半点干系,唯一能和尊贵扯上关系的,怕也只有她最近和郁梦离的婚事提升了她的社会地位,但是自两人成亲后连面都见不上,这个世上怕是除了郁梦离外再也没有人会把她当做世子妃了。
只这一句话,明云裳便听出来这个行为怪异说话怪异的少年以前并没有跟在她的身边,他对她撒了谎。
她淡淡的道:“我知道食不裹腹的滋味,之前我就险些被崔氏给活活饿死。”她这具身体里的确有这样的记忆,如今由她想起来,那种感觉依旧非常不好。
秦解语微微一怔,扭头看着她,她又微笑着道:“只是你这饼子我是实在吃不下,你这一路上怎么不重新买些可口的食物?”
秦解语轻哼了一声不再理她,她讨了个没趣,伸手摸了摸鼻子,知道这个怪物若是不想说话,她就是逼也逼不出几个字来。
这一夜两人坐在火堆边度过,天气寒冷,即使是靠着火堆明云裳依旧觉得冷,在她开始打哆嗦打算站起来跳几下的时候,秦解语冷着身道:“按我教你的法子,将内力运行一周天,见过武学废物,却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废物!”
明云裳知道他说话的方式也懒得和他计较,却也依言运行了一周天,等她再次睁开眼时,天已大亮,她也觉得身体舒服了不少,昨夜的疲惫竟是全消了,她心里不由得暗暗惊叹武功的神奇。她往周边一看,却不见了秦解语,她以为他又要像以前一样故弄玄虚的时候,他却已用剑挑着一只野鸡走了进来。
她知道那野鸡是为她而射杀的,嘴角不禁微微一扬,知道这个少年别扭归别扭,对她还不错。
于是她乐颠颠的将鸡毛拔尽然后用火烤熟,许是她饿了一整晚,只觉得那没有放任何作料的鸡肉鲜香无比。
吃饱之后她也有了力气,见秦解语竟不吃野鸡,依旧在啃着饼子,她知他性子古怪,本想问他为何不吃鸡肉,想到他昨夜里说的话便又打住不问。
明云裳原本以为依着他以往的性子,或许还会不告而别的在暗处跟着她,却见他只是坐在那里不动,她也懒得问他,把东西收拾一番后就大步走出了门。由于上次打斗中丢了三千两银子,这一次她是长了心,把银票藏在绑腿处,不管怎么打都不会掉下来,如今的她虽然没有发大财,但是有三千两金子和七千两银子在手,胆气也足了起来。
她站在茅屋大门口辩认清了方向,便大步朝前走去,如今她也想明白了,既然她已经被卷入这场风波,那么她就要勇敢的走下去。这个决定和她以往的人生观完全不一样,只是这一次她却想这么做。
理由很简单,郁梦离花了那么多的心思保护她,她总不能不声不响的就消失在不海之中,她总得告诉他一句她是平安的才能离开。而且翠偎将他送给她的八宝琉璃簪抢走,有什么样的目的她隐隐能猜到一二,她可不想有人顶着她的样子过日子,她是明云裳,独一无二的明云裳。
她的心念定下来之后,原本还有些烦乱的心也平静了下来,人这一生可以做很多决定,但是有的决定会改变一生的命运。
明云裳不知道的是,她此时做的这个决定,直接改写了她往后的人生。
她走了约莫一里地后,扭头一看,却见三尺开外跟着一个红衣少年,她微微一愣,原本以为他只是跟跟就会隐去,没料到这一次她走了很远,秦解语都跟在她的身后。
明云裳的嘴角微扬,她知道这个少年身手了得,有他跟在身后,往后无论是打架还是逃跑都有帮手了,再不用像以前那样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