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二十八章</h1>
郁梦离从来没有此时这般为难,他看了一眼明云裳,明云裳也在看他,两人一人目光波澜四起,一人若秋水一般澄澈,他轻叹一口气后反问明云裳:“你为何信她?”
“感觉而已。”明云裳据实回答:“而且我觉得人和人之间不一定总是要猜忌,我们在刀口上活了好多年,早已失了信任人的本能,但是我觉得有时候信任比什么都重要。”
安静波闻言眸光微微有些惭愧,说到魄力和信任她都不如明云裳,她当下大声道:“其实我也有骗过你。”
“我知道。”明云裳嘲她一笑道:“我也一样骗过你。”
安静波的眸光微转,旋即坦然一笑,明云裳走到她的身边道:“但是我信你把我当做朋友的话。”
安静波的嘴角微勾,当即淡淡一笑,这一笑若春风般温暖,又若冬风般澄静。
明云裳也笑了笑,心里却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那些杀伐之事她终究不愿见太多,而她总归要给别人一个机会,也要给自己一个机会。
安静波的手轻轻伸了出来,明云裳轻握上去,安静波看着她道:“日后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明云裳也定定的看着她道:“福祸与共?”
安静波重重的点了点头,明云裳咧嘴一笑,却一拳打在她的胸口道:“甚好!”
安静波也笑了笑轻轻回了她一拳,人和人之间有时候若是坦荡的、信任了,那么从今往后在悠长的岁月里都有相伴相依。
对今日的安静波而言,她不仅仅是让整个山寨脱险那么简单,更是认为她找到了人生的第一个知已。明云裳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她也阅人无数,知道像明云裳这样的人要相信一个人是极难的事情,明云裳认识她只有两日,这两日两人却一直在斗智斗勇,而明云裳却信了她,那么她必不会负明云裳,而容景遇会如何对付她,在这样的信任面前早已变得不再重要。
对明云裳而言,今日之事实是太过冒险,也是一个赌局,赢了她多一个朋友,输了怕是日后都会有不少的劫难,但是她还是想赌这一回。
而此时,她看着安静波清亮的眸子,她便知道她赌对了,对她们这种人而言,有的时候做一件事比说一千句话都有用。
郁梦离看着两个女子的样了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原本还担心明云裳那样走过去会有危险,暗地里已扣好暗器,只待安静波发难的时候就杀了她,好在没有出现他所担心的情景。
他的眸光也渐渐温和了下来,他想他也真该信明云裳一回,他的手轻轻一扬,打了一个手势,那些铁甲兵便将弩收了起来。
仲秋在一旁看着,轻叹了一口气,却也没有拦他。他算是真正的老江湖了,见多了世上的风风雨雨,也最了解人间的各种风云变幻,今日里明云裳的举动不可谓不高明。
剑拔弩张的气氛围刹那间便消失了不少,郁梦离便命铁甲武士进到寨子里来休息,寨子里的人看着那些武士,一个个有些紧张的看着安静波,安静波只淡淡的对身后的一个大汉道:“是自己人,你去准备晚宴,我要请客!”
她这么一说寨子里的人才又松了一口气,大汉笑了笑,然后去准备三牲和酒。
安静波却拉着明云裳又去了安子迁和楚晶蓝的墓地,她给两人上过香之后一把拉着明云裳跪了下去,明云裳有些不明所以,安静波也不看她,对着墓碑拜了拜后道:“先祖在上,晚孙不孝怕是要违背先祖留下来不过问朝中之事、不出山寨立事的遗训了,早前虽有违背,却还算恪守,但是往后也许就真的要做出大的改变了。晚孙愚昧,有很多道理一直都想不明白,今日虽只是一日,却让晚孙觉得抵得过晚孙这十几年来的经历了。”
说罢,她又重重的扣了几个响头。
明云裳的眼睛瞟了一她一眼,直觉她还有话要说。
果然,安静波扣完头之后又道:“其实寨子经过这么多年的更替,朝代变了,岁月变了,很多东西都已悄然改变,晚孙觉得有些事情也需要一些变通,晚孙今日请两位先祖做个证,晚孙今日和明氏女云裳义结金兰,从今往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明云裳闻言愣了一下,顿时明白安静波拉她到这里来不过是想和她结为姐妹,她暗叹这个安静波行事也是不拘一格的,要和她义结金兰竟也不提前和她说一声,只是转念又想,对安静波而言,也许她之前的信任便是最好的答复吧。
她当下也轻声道:“我对两位一直尊敬有加,若是能生在同一朝代,相信定能成为好友,而今却只能在墓前请两位前辈喝我们姐妹的结义酒了。”说罢,她拿起酒杯准备一饮而尽,却被安静波一把抓住,她有些好奇的看着安静波。
安静波骂道:“笨蛋,结义酒不是这样喝的!”
明云裳愣了一下,安静波已将酒杯取过,然后咬破无名指,滴了一滴地鲜血滴进酒杯,明云裳看了安静波一眼,安静波也看了她一眼,然后将酒杯递到明云裳的面前。
明云裳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道:“你才是笨蛋,这法子可真旧,想要推陈出新一番还被你挖苦。”她的话是这样说,却也咬破了无名指滴了一滴鲜血进去,咬破的那一下,还真有些痛。
安静波看到她那皱眉的样子心里好笑,却又一本正经的道:“你今年多大?”
“宗义十年五月十八。”明云裳想起真正的明云裳的生日回答。
安静波看了她一眼后道:“我是宗义九年九月初九生的,比你大,我是姐姐,你是妹妹。”
明云裳笑道:“**姐姐!”
“直接叫姐姐。”安静波近乎命令的道。
明云常伸了伸舌头,却也乖乖的叫了一声:“姐姐!”
安静波点了点头,然后唤了她一声妹妹,两人将酒一人一半喝下之后,安静波又倒了三杯酒在墓前,然后朗声道:“先祖在上,天地为证,从今往后我安静波和明云裳便是亲姐妹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日后若是有人敢欺负我妹子,我必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明云裳听到安静波那样的誓言心里想笑,只是安静波的表情太过严肃,她实在是笑不出来,当下只得也一本正经的道:“同生共死,福祸与共。”
安静波笑了笑,便将她扶了起来,两人这一番结拜便算是完成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之后安静波问道:“那个救你的男子真真是威武的很,不过你已经嫁人,还去招惹其它的男子是不是太不地道呢?”
明云裳扬了扬眉道:“我可没有去招惹任何人,他便是我的夫婿。”
安静波愣了一下后道:“怎么可能!”两人实在相差太多了吧!“为什么不可能?”明云裳看着她道:“在这个世上,就没有不可能的事情。”
安静波咽了咽口水,实在是很难把之前病的要死不活的绝美男子和方才霸气十足邪魅的男子想成同一个人,明云裳却又轻声道:“知道他为何要杀你吗?”
安静波的眸光微转后道:“我之前以为他是为银子而来,听了你这一番话后我才知道原本他不仅仅是为银子,更是为灭口而来。”想到这里,她又出了一身的冷汗,方才若是她和明云裳之间有一念之差,怕是整个寨子都被踏平了。
明云裳笑了笑道:“我们如今是姐妹了,我也不打算瞒你,其实他的身子的确是不好,是真的重病缠身,只是他却比一般的男子都要聪明,懂得谋划。”
“他想做什么?”安静波胆战心惊的问道。
明云裳摇了摇头后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日后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会帮他。”
安静波笑了笑道:“你很幸福。”
明云裳的眸光一片深远的道:“在今日之前,其实我对他还有诸多的猜疑,但是经过今日之后,我知道就算是有再多的猜疑,我也该放下了。”
安静波闻言眸光也深了些,同是女子,明云裳的话中话她自也能听出一些来,她轻轻笑了笑,眸子里有了一抹温和,安静波轻声道:“他也很幸福。”
明云裳的嘴角微勾,安静波却又道:“他日后若是敢欺负你,我必剁了他!”
明云裳闻言浅浅一笑,眸子里有了一分暖意,却嗔道:“谁敢伤害他一根毫毛我跟谁没完,才不管那人是不是我的姐妹!”
安静波瞪了她一眼道:“没出息的女子!”
明云裳嘻嘻一笑,却已不再理会她。
不远处的青松后,一紫衣男子倚树而笑,嘴角边染上了浓浓的笑意,却转身离开。
是夜,山寨里一片热闹,在屋前的空地上燃起了高高的火堆,寒气似乎远离了山寨,而郁梦离的黑甲武士已经离开了山寨,他让仲秋也回去了,只和明云裳留了下来。
他的面具早已揭下,倾城倾国的容颜引得一众土匪侧目,却没有一个人敢跟他说半句话,之前他们也觉得他柔弱可欺,可是在今天下午见识了他的本事之后,大家都知道他不是一个好相与的。
郁梦离对于那些人的注目倒一片淡定,只是坐在火堆边等明云裳过来,等了约莫大半个时辰,明云裳和安静波才携手而来,他看了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一眼,眉毛动了动,却并没有说话。
明云裳松开安静波的手在他的面前坐定后道:“牡丹姑娘,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不说话呢?吃些羊肉喝杯酒趋趋寒。”说罢,拿起一大块羊肉便递给了他。
郁梦离淡定无比的道:“黑五姑娘,在下不吃羊肉。”
明云裳笑了笑,这样的称呼让她想起了两人初识的情景,不禁嘴角微扬,当下便又扯过一旁的烤鸡的鸡腿递给他道:“这个总该吃了吧!”
郁梦离笑了笑,明云裳的嘴角微扬道:“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情想要问你……”
“没错,我就是郁梦离,你早就猜对了,不用再确认了。”郁梦离打断她的话道。
明云裳看到他的样子却笑道:“难得你会自己这么爽快的承认,不过我今日问的倒真不是这个问题。”
郁梦离扬了扬眉毛,再摸了摸鼻子,明云裳又轻声道:“其实对我而言,你是牡丹也好,郁梦离也罢,都不是那么重要,理由也很简单,我爱上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的身份,不管你是名闻天下的病世子,还是美艳的妓女对我而言真的没有差别。”
郁梦离的眸光闪了闪,轻声问道:“你到底想问我什么?”
“在宜城的时候,你为何要帮我?”这个问题明云裳想到如今还是没有任何答案,她到如今还是想不透他帮她的真正理由。
郁梦离笑了笑,却并不回答。
明云裳用手肘捅了捅他后道:“喂,问你话了!”
郁梦离看了她一眼后道:“我若说,我之前就打你的主意了,你信是不信?”
明云裳轻哼一声,将头扭至一侧,郁梦离却又轻声道:“你第二次去倚翠楼找我的时候,我本打算派人将我给你的那些银子抢回来的,可是你却被容景遇给掳走了,我当时莫名其妙的有些心急,当时我是不不知道为什么,而后却明白许是在那个时候我就对你动了心,往后再帮你,你觉得还需要理由吗?”
明云裳的眉头微皱,借着火光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的眸光温柔如水,妖娆的脸上分明写着温柔,火光印在他的眼睛里,分明跳动着火苗,让人想不动心都难。
她的嘴角微勾,他也笑了笑,她却又道:“那么快就对我动心,听起来好假。”
郁梦离的头微微低,浅笑道:“信不信由你。”
“我没有说不信。”明云裳看着天边的星子道:“只是觉得快了些。”
郁梦离轻轻牵着她的手道:“你现在心里有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明云裳反问道。
郁梦离眨了一下眼睛看着她道:“我知道你之前嫁给我是等着我早日死了,然后好我的家产,可是你如今也看到了,我的身体虽然不算太好,但是一时半会怕是死不了,你是不是该帮其它的打算?”
明云裳被他这么一说顿时觉得有些不太自在,她此时才知她以前的那些心思全部逃不过他的眼睛,当下却用极不以为然的语气道:“切,本姑娘如今已是堂堂一相左相,兰陵王府的那一点家产我可没放在眼里。”
郁梦离闻言失笑,却也不说话,只是睁着一双妖娆无比的眼睛含着笑眼睛也不眨的看着她,她被他看的有些不太自在,她微微皱眉道:“这般看着我做什么,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左相一年的薪俸就有两万两,再利用职务之便随便弄一点,这一生就衣食无忧了。”
郁梦离有些无语,看着她道:“原来你当官是为了发家致富不成?”
明云裳的嘴角微扬道:“这年头男人大多都是靠不住的,所以女儿当自强!”
这个年代女子大多只用呆在家里把家操持好,并不需要出门挣钱,在郁梦离听来,明云裳的这一番理论实在是太过古怪,他伸手轻轻拍了拍胸脯道:“其它的男子我不敢保证,但是我可以保证我自己,绝对能让你靠得住。”
明云裳眼睛看着天边的一弯月牙道:“我以前听过一名话叫做‘男人靠得住,母猪也上树’,但是我还是想信你一回。”她话是这样说,眼睛也不看他,身子却已靠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