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白黏腻的雾气湿沉厚重,微粒一般轻盈落在皮肤上,寒意却迅速积结,顺着皮肤层层渗入,凝成刺骨的冷。
沉汨缓慢睁开挂满细密水珠的眼睫,被几种本源最大程度强化的听力捕捉到了空气里那遥远细微到几乎断绝的呼吸声。
脚下被浓雾遮挡的路分辨不出边界和方向,她披着满身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水雾循着那道呼吸声,抬步前行。
周遭听不到一丝声音,脚下踩的也不像是实地,这场浓雾模糊的不仅仅是视觉,甚至连听觉嗅觉触觉都被雾气冻得一并麻木起来。
在这种一切感知都被模糊的情况下,人很容易丧失对时间和空间的概念,绝对的寂静和看不到尽头的目的地,都会成为将人逼疯的因素。
脚步一次比一次沉重,不知何时从脚边蔓延到腰身的雾气里,似乎有无数只手正拖着她双腿,阻止她继续前进。眼睫上的水汽凝结成晶莹的水珠,不堪重负地落进她眼里,紧接着又被眨动的眼皮挤压出,宛如落泪。
白茫茫的一片里,唯一的支撑就是那道越来越清晰的微弱的呼吸声。
寒意顺着她气管入侵,五脏六腑都生出令人呼吸困难的冷。沉汨只觉得自己是穿着厚重棉服落水的人,身上的负荷越来越重,前进的阻力也越来越大。
粗重的呼吸无法传达到耳朵,艰涩的心跳也被严实堵在胸腔,几近窒息的冷意里,她的脚步却从走变成了跑。
呼……呼……
身体里的三股本源合力循环为她提供着热源,让她在这越发异样的寒冷中维持着身体的活动能力和意识的清醒。
寒意不断入侵,手脚也开始变得冰凉,即便如此拼尽全力地奔跑仍旧无法阻止身体里血液的流动因为寒冷逐渐变得缓慢,湿漉漉的脸颊上落下一片雪花。
沉汨喘息着抬头,天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雪,雾气悄无声息地散去,露出灰暗阴霾的天幕,耳边终于听到了那道清晰而孱弱的呼吸声,伴在间歇拍岸的海浪声中,撕开了世界的死寂。
她踩着湿润的沙砾,缓步走向背对自己坐在礁石堆上看海的那道苍老身影。
“清。”
那人徐徐转过头来,皱纹遍布的脸上唯有一双眼仍和她看到的那些记忆里时一模一样,清澈包容,平和温柔。
“沉汨,”她准确叫出沉汨名字,微笑道,“我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