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情形不过是旧事的重演罢了,她不该大惊小怪的。
她早该知道,他不是没有时间,只是不想把时间耗费在她的身上而已。
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想通之后,葛馨宁并没有消沉下去。
她忽然开始对饮食留心起来,大夫开的药也按时喝着。每日午后阳光好的时候,她便到院子里去走走,得空甚至愿意去找罗家姐妹说说闲话了。
小丫鬟春香对此大惑不解,却始终问不出什么来。
如此过了半个多月,天气渐渐转凉,葛馨宁的身子却一天天好了起来。
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
这日午后,日暖风和,天空像刚刚用水清洗过的蓝色琉璃,清澈醉人。
葛馨宁支开春香,悄悄地从后门走了出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小门小户,就是有这一样好处,不必担心处处都有人盯着。
小县城最大的问题是不容易雇到马车。葛馨宁在街口等了整整一个下午,才找到一辆往京城里某家酒馆去送酒的骡车。
拉货的骡车,速度自然比马车慢多了。
但葛馨宁并不在意。
第四日早晨,骡车进了京城,葛馨宁便给了车钱,与车夫父女二人道了别,下车慢慢地走着。
这几日吃住都在车上,自然免不了辛苦。葛馨宁身子本弱,在车上又受了凉,前几日好容易攒下的一点精气神儿,已经没剩下多少了。
她原本也没指望自己的身体能好。只要能撑着进京城,她也便满足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不时有人注意到踽踽独行的葛馨宁,却并无一人过来搭话,许是被她素净的装扮和过分苍白的面容吓到了吧。
走过两道街口,葛馨宁已累得浑身冒虚汗,每次抬脚,都能感觉到身子摇摇欲坠。她知道自己已经撑不了太久了。
幸而终于找到一家车行,雇到了马车。
驾车的是个年轻的小子,等葛馨宁坐稳了,他便轻快地甩了一下鞭子,马车飞快地跑了起来。
葛馨宁险些被甩出去,禁不住尖叫了一声。
车夫慌忙勒马停下,连连道歉。
葛馨宁不便深责,只吩咐了一声:“去西街”,便不再多言。
谁知那小伙子偏偏是个爱说话的,听见葛馨宁要去西街,便叹了一口气:“生死有命,夫人也别太伤心了。”
“什么生死有命?”葛馨宁听得莫名其妙。
回答她的只有马蹄声和车轮的辘辘声。
过了一会儿,葛馨宁自己却悟了过来。
算算日子,今日恰好是七月十五。
西街的最北边,是一座勉强被称作“山”的小土包。京城百姓死后,大多往那里去下葬。
所以,这车夫以为她是要上山祭拜亲人?
葛馨宁低头细看自己身上,忽觉哭笑不得。
出门前,因为不想太招摇,她特地选了一件最素净的衣裳穿着,却没想到配合着她满脸病容愁态,极容易给人以不好的联想。
难怪这一次雇马车格外艰难呢。
过了一会儿,那车夫果然又叹道:“真是可怜啊,年纪轻轻的……”
葛馨宁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来,忙扬声打断道:“你别乱猜,我可不是去林上,我去淮南王府!”
年轻的车夫终于安静下来。
葛馨宁松了一口气,心道终于算是解释清楚了。
她原本是不愿马车直接把她送到淮南王府门口的,但比起被别人看见,她更怕被人说她是个孀妇。
那太不吉利了。
即使已经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她仍不愿意听到任何一句不吉利的话,牵扯到韩五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