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侯见莫丢丢带了葛馨宁进来,先是一愣,随后展颜一笑:“姐姐。”
葛馨宁反倒有些不自在,许久才低头敛衽,算是见礼。
韩五跟在后面“哼”了一声,脸色十分难看。
安平侯讪讪一笑,并不敢上前来同他搭话。
先前在倚翠园的时候,莫丢丢便叫人去通知了国师,此时一行人回到东宫,国师早已在房中等着了。
看到葛馨宁进来,国师有些诧异:“你……”
莫丢丢没等他开口,早已急道:“宁儿她这几日吃错了东西,只怕……只怕不太好,你快些给她看看,会不会出事……”
国师立时变了脸色,瞪着葛馨宁厉声质问:“不是不叫你乱吃东西么?”
葛馨宁低头不语,韩五便急道:“闲话少说,你先看看她,会不会有大碍?”
国师抬起头瞅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不不在这里,她还有三分希望;你若一定要在这里聒噪,她是必死无疑了。”
韩五心中揪痛了一下,不敢再耽搁,只得向莫丢丢深深一揖:“宁儿就拜托给你了。请你——看在从前的份上,细心照料。”
莫丢丢侧过身去,不肯受他的礼,只淡淡地道:“放心吧,我比你更盼着她平安无事呢。”
韩五的心里有几分不自在,却不敢多言。国师锐利的目光一直紧盯着他,大有他不走就不给葛馨宁治病的意思。韩五见状,只得恋恋不舍地退了出去。
自始至终,葛馨宁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韩五隔着窗子看见国师在替葛馨宁诊脉,心中既痛且悔,寸寸煎熬。
他终是不能在此停留。一是安平侯不会欢迎他,二来他还有旁的事……
这些日子,段御铖几乎每日都叫人来聒噪,要他往上书房去相见,他只腾不出时间来。
这会儿有大把恐惧、惊慌、难以打发的光阴,不妨去见见那个新皇帝吧!
韩五这样想着,便叫小太监带路,去了段御铖所在的上书房。
眼见韩五走远,莫丢丢立刻跳了起来:“宁儿,你刚才装得可真像!连我都要被你吓住了!”
葛馨宁闻言不禁苦笑。
她何曾假装过什么?她不过是说了几句心里话而已。
国师捋一捋洁白的胡须,笑问:“你们两个丫头,凑到一起又在搞什么鬼?骗人已经很不好了,你们居然还要我老人家陪你们一同骗人……”
“得了吧你,”莫丢丢冷笑道,“说得好像你不骗人似的!你都骗人骗了一辈子了,还不许我们耍耍那个混蛋韩五么?”
国师被她说得有些讪讪,许久才瞪着眼睛道:“我怎么会骗人?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那是仙术,不是骗人!”
莫丢丢赏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丝毫不把这位“活神仙”放在眼里。
这时安平侯也已从书房中溜了出来,走到了葛馨宁的身旁:“姐姐,你这是……终于打算离开他了么?”
葛馨宁忽略掉心里那几分别扭,若无其事地道:“自然是要离开的。”
安平侯双手拖住圆嘟嘟的腮边,叹道:“其实他也很不容易的……如今你们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你怎的反倒跟他闹起别扭来了呢?”
葛馨宁怔怔地看着他,一时想不出该作什么反应。
眼前的安平侯,既不是当日那个装疯卖傻求生存的小皇帝,也不是在金殿上被人责问得哑口无言、最终无奈退位的那只可怜虫了。
换过一个身份的他,似乎忽然长大了。
天下易主并不罕见,难得的是安平侯的这份从容镇定,仿佛从至高无上的位子上跌下来,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样。
但葛馨宁并不想回答他先前的问题。
他并不认为现在已经“苦尽甘来”了。韩五有多么不容易、多么身不由己,她实在没有兴趣知道。
莫丢丢揽过葛馨宁,笑道:“先前我叫丫头做了酒酿圆子,这会儿应该正好出锅,你来尝尝!”
葛馨宁抿嘴一笑:“还是算了,我忌口,不敢吃那些东西——否则只怕小命休矣!”
莫丢丢笑着在她背上拍了一把:“骗骗韩五就罢了,你还当真了!莫老头辛辛苦苦用古方救了你,可不是为了让你继续当病秧子的!你现在的身子可结实得很,再活个七八十年也没问题,怎的一碗圆子就吃死了你?”
葛馨宁只得任她拉到桌旁,陪她用膳。
莫丢丢的兴致很高,一边吃着一边说说笑笑,有时还忍不住拿着筷子在虚空中比划一下,往往笑得前仰后合。。
只是葛馨宁的心里却始终觉得少了点什么,不管把什么东西送进嘴里,都觉得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