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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松眼眶已经红了,他说:“后来我带兵打散了北襄,灭了当时北襄的国君,但他们是游牧部族,随水而居,没过多少年便又卷土重来,重新凝聚成了新的北襄国。远行就告诉我,说兄长的仇,他不会忘记,恳请我给他一个机会,所以……”

所以,外公才同李文演谋划那许多?身在局中的周妙宛回望过去,一片茫然。

她说:“所以您才说,二舅舅绝不可能通敌?”

谭松点头,思绪却好似还沉浸在旧事中。

听了外祖笃定的回答,周妙宛心中最后一丝疑惑也已经散去。

是啊,谭家历代无不忠君爱国,若有反意,这李姓人只怕早就坐不稳这胤朝江山了。

也就是外祖他无意夺权争利,如今才会落得个被圈禁的下场。

周妙宛满目悲凉,她满怀歉意地说:“我不该不相信您,也不该揭您的伤疤……”

她还有话尚未说完,而李文演已从砖墙上一跃而下。

见状,谭松老态龙钟的脸上并无惊讶,岁月蹉跎,他的眼睛是浑浊了,可并不曾失去昔年的锐利,早早就看见了他的身影。

“老臣,叩见皇上——”

李文演神情漠然,他姿态倨傲,负手看着这个征战多年的老将军弯下脊背,向他行礼,又看着周妙宛不顾自己的腿伤,急切地去扶他。

他不知作何感想。

她对身边所有人都抱有赤诚的真意,连娴妃派来的细作,她都愿施以援手,助她脱逃。

她只对他硬得下心肠。

秋风潇洒而过,吹乱了周妙宛的衣襟,她来不及和谭松告别。

因为猝然间,李文演已将她打横抱起,他一脚踏乱花圃,凌空飞跃过了重重屋檐。檐上休憩的鸟雀被他的脚步惊飞,几声嘲哳的鸟叫飘逸,刺破了漆黑的长夜。

周妙宛被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时已经离开了地面。她心里发怵,想要抓住什么些什么东西以免摔下去,可是抱着她的人是李文演,她又不想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亲昵地搂住他的脖子。

他把她抱起来总不是为了摔死她吧,周妙宛想,于是把手交叠在自己的腹部,没有动。

她的小动作看得李文演想笑,忽而又听得她张嘴问他话。

“我外公说的话,可是真的?”

她会如此问,也确实是李文演没想到的。

他满含戏谑反问:“你不是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吗?他的乖乖好外孙女,竟也会怀疑他?”

周妙宛的眼中尽是茫然,天塌下来也不曾垮掉的她此时却备显柔弱:“不论对我有多好,骗过我总是真的啊……我该如何才能再全然相信他?”

也许她并无旁的意思,也许她有。

李文演的心突然就跳漏了一拍。

他刻意不去想前尘过往,硬着声音说:“谭松今日所言,皆是真的。”

周妙宛心底竟有些庆幸,她庆幸外公没有再骗她。可心底随之而来的是一抹愧疚,原来她也真的有怀疑。

明亮的月色下,她悄悄地伸出手,攥住了李文演的外衫。

“那你呢,景行?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所谓通敌,有无你的手笔?”

她好久没有这么叫过他。

周妙宛缩在他怀里,望着天边又圆又亮的月亮。

分明还没到十五,月亮已经这么圆了,那十五的时候,还能赏到圆圆满满的月亮吗?

等了许久,等到夜风将她的脸都吹红了,她也没有等到他的回答。

她的心,终于也如月一般,沉入了望不尽的宫闱重檐。

周妙宛在风中失了声,她悄悄地,松了手。

被她捏皱的那块衣料,怎么也回不到先时的平整。

李文演感知到她松了手,开口又是气死人不偿命的话:“与其想这些,不如想想,一会儿怎么回报朕。”

她垂下眼瞳,小声说:“臣妾知道的。”

——

从角门到乾清殿,李文演一路抱着周妙宛,抱得她都有些惶惑了。

前夜她在雨中长跪整夜,他都不曾心软,现下又对她一副精心呵护的模样。

她总是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

回内殿后,李文演直接把她丢到了一旁,让宫人带她去沐浴更衣。

周妙宛其实并不喜欢这种时候被人伺候,这会让她有一种自己是待宰羔羊的感觉,仿佛洗干净了就要上断头台。

可眼下她和待宰的羔羊又有什么区别?

既如此,她并不扭捏,任由宫女服侍她盥洗。

一通下来,周妙宛感觉自己都已经被花汁子腌入了味,宫女携来簇新的中衣,服侍她穿上。

她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收敛神色。

她稳步迈入了帝王的寝殿,抬头便见李文演先她一步更好了衣,正拿着一卷书坐在床尾翻阅。

周妙宛的脚步停住了,她颤着声说:“夜已深,臣妾服侍您就寝。”

听她此言,李文演猛然从书中抬头。

他似笑非笑:“这便是皇后的回报了?”

她不解地看着他,目光如水澄澈:“这不是您想要的,不强求吗?”

李文演冷声一笑:“朕非柳下惠,佳人投怀送抱,朕可不会推拒。皇后,你可想好了。”

他确实不会强求,他只会用手段逼她就范。

周妙宛没有犹豫的时间,只在下一瞬,丢开了书卷的李文演已然倾身而覆,将她卷入了被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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