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如慧自幼娇生惯养,性格颇为嚣张跋扈,而赵氏则不同,赵氏最擅长示弱。许冬藏感觉事情有点棘手。
正想着,便听见了外头的动静。
赵氏携许施急匆匆跨进门,“慧儿呢?怎么样了?请大夫了吗?好端端的,怎么会不慎落水呢?”
她对女儿的爱是真,但要让许施明白她的焦急和担忧也是真。只有她越焦急,便越能勾起许施的回忆。
“慧儿生下来时便受罪,这么多年,身子一直没好全,怎么会出这种事呢?”
许冬藏听着这话,心里好笑,许如慧平时那矫健跋扈的样子,哪点像柔弱的样子?
可许施就是吃这一套,许施听她一说,便想起赵氏那时候躺在他怀里,脸色苍白地说,许郎,这是我们的女儿。
许施怒斥道:“怎么回事?你们这些糊涂东西,都怎么伺候大小姐的!”
他这一吼,满屋子的丫鬟都跪了下来,低着头不敢说话。许施指着许如慧的贴身丫鬟问:“你说说,当时是什么情况?”
小荷当时又不在场,哪里能说出什么来,低着头颤抖着,“奴婢……奴婢……”
许冬藏站在一旁,瞧了眼脚下的地毯,这地板挺硬吧……虽然有层地毯,估摸着跪下去也挺疼吧……
她一咬牙,噗通一声跪下,带着哭腔开口道:“父亲,都是我的错。”
许施正在气头上,脸色铁青,问道:“你做了什么,你自己说。”
他对这个三女儿本来就没什么感情,三女儿笨拙又内向,与他没什么父女情分。
赵氏站在一旁,她没想到许冬藏认错这么快。
许冬藏低下头,心疼自己的膝盖,道:“今日女儿觉得胸闷气短,便想去后花园散散步。过了会儿,大姐姐也来了。大姐姐关怀我,便与我多说了几句。可我笨嘴拙舌的,句句都惹大姐姐生气。都是我的错,倘若我嘴甜一些,心思活络一些,便不会惹大姐姐生气。倘若我不惹大姐姐生气,大姐姐也不会想要管教管教我。我当时害怕,情急之下一个闪身,没想到大姐姐便从一旁的栏杆处栽落池子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掩面而泣。这具身体娇弱,方才那一跪,疼得她几乎要落泪,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她哭得梨花带雨,“都是我的错,我惹大姐姐生气……”
许施没想到是这么个缘由,大女儿的脾性他这做爹的自然清楚,是有些娇纵,与三女儿起了冲突而恼怒也不无可能。只是他到底偏爱些大女儿,因此仍旧有些狐疑。
“你说,你说错话惹你大姐姐生气,你说什么话了?”
赵氏见局面不对,搭腔道:“是啊,冬藏,当时可就你与你大姐姐在场,这会儿你大姐姐还未醒,你可不能信口胡诌。”
她再一次提醒许施,如今出了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可是他的宝贝女儿。
许施果然脸色又沉了两分,“当时只有你们二人在场,你当然也可以为了撇清自己而撒谎。”
许冬藏直呼高手,四两拨千斤。
她咬着唇,灵机一动道:“母亲说笑,冬藏这么多年一直愚笨,哪里会做这样的事?倘若我如此精明,也不至于这么些年一直不得父亲喜爱了?”
她奋力地抬起头,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柔弱又无助,让那一行清泪沿着脸颊正中滑落,“方才见母亲如此紧张大姐姐,冬藏……冬藏十分羡慕,冬藏的生母去得早,这么些年,冬藏跟在母亲膝下长大,虽视母亲为生母,却也明白自己的身份,没敢逾越过。冬藏亦视大姐姐为一母同胞的姐姐,如今大姐姐出了事,冬藏难辞其咎。再多解释也无益处,便请父亲和母亲责罚吧。冬藏绝无怨言。”
她说着,低下头,一副已经认错的模样。
赵氏脸色难看,一时倒不知如何开口,她看向许施,许施显然颇为动容。
许施对元妻自然心有愧疚,经三女儿这么一说,更是勾起了愧疚。他这三女儿分明自幼失母,而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没关怀过她什么。
赵氏将他反应看在眼里,怕他将这会儿就要这事儿翻篇,若是如此,待会儿慧儿醒了也不好再翻旧账。她急忙看向床榻,开口询问大夫:“大夫,慧儿的情况如何了?”
大夫说:“回夫人的话,小姐的身子没有大碍,不过呛了两口水,受了些惊吓,过会儿就能醒了。”
许施松了口气:“多谢大夫,来人,送大夫出府。”
“既然没事,”许施看向还跪着啜泣的三女儿,“起来吧,日后……”
他一顿,想起三女儿不日便要成婚,哪来什么日后,一时更觉愧疚。
“日后你让着些大姐姐,你大姐姐性子就是那样。”他这话的意思,便是信了许冬藏所说。
赵氏在一旁笑容消失,余光打量这小贱人,她果真是变了,会耍手段心计了。
许施都发了话,赵氏再揪着不放,便显得她无理取闹了。许施最喜欢她的一点,便是她善解人意。
所谓善解人意,就是从不忤逆他的意思,不和他对着干,对他千依百顺。
这事儿就这么无波无澜地过去了,许冬藏与小莲回自己院子的路上,小莲还没缓过神来。
她直愣愣地看了眼许冬藏,又转回头去,呆滞许久,终于缓缓开口:“三小姐,我不是在做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