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那段时间里,陆鸣的母亲去世,死状惨烈。等陆鸣回到国外暂住的家中后,迎接他的,是他毕生难忘的一幕景象。
遮天盖日的血腥味包裹着他,母亲的眼睛宛如来自地狱的绳索,死死地扼住了陆鸣的脖颈,迫使他对视。
陆鸣手中的一袋子药掉落在地上,药瓶子滚到角落里。他双膝跪地,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消息很快传回了国内。
谋杀?情杀?凶杀?仇杀?一时间,这个案件变成了令人咋舌的存在。
陆老爷子得知后,发了好大的怒火,他喊来了战战兢兢的陆荣天一顿责骂,然后押着陆荣天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国外。
可惜的是,陆鸣的外祖父并不欢迎他们的到来,更不接受他们的歉意。
“他们说,是我女儿自己开了门,让那个人进屋的。” 老人颤颤巍巍地开口,一双眼睛布满泪水,“她为什么会这样做?”
他恨意满满地看着眼前的陆荣天,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是你当初说过,即使她生来便有缺陷,你也会对她忠诚爱护。可你背叛她,欺骗她,折磨她!让她生无可求……”
陆荣天被陆老爷子按着跪在地上,一声不敢吭。
因为这件事,陆老爷子已经撤去了他在公司所有的职务。当初他攀上陆鸣母亲才得来的利益,在这一刻,被活活剥落。
他后悔不已,最后声泪俱下地认错,希望两位老人能再给自己一个机会。
人都死了,他却说着 “机会”。
陆老爷子一拐杖打在他身上,气得发抖,连 “畜生” 二字都骂不出口了。
陆鸣的外祖父望着眼前懦弱贪婪的陆荣天,闭上眼睛:“滚,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而他唯一的要求,便是留下还未成年的陆鸣,留下这个与女儿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外孙。
陆鸣记得很清楚,外祖父的手不停地发抖,晚年丧女的悲哀压得他如一座倒塌的大山。他握住陆鸣的手,泣不成声。
年迈的他,生恐陆鸣也会踏上与女儿一样的不归路,毫不犹豫地断了陆鸣与陆荣天之间的关系。
为此,近乎九年,在外祖父去世之前,陆鸣未曾回国一次。
…………
红灯,小严缓缓踩下刹车。
陆鸣闭起眼睛小憩,深锁眉头。
今天的空气潮湿,气温却舒适。午后才下过一场暴雨,淅淅沥沥地打湿了城市,现下,天空呈现出清亮的颜色,不浓不淡地挂着一抹彩虹。
车内意外地沉闷,小严落下了一点车窗。
池秋习惯地握住了陆鸣的手,发现陆鸣掌心出汗。
他试着唤他:“陆鸣?”
“……”
“陆鸣,你怎么了?”
陆鸣疲倦地睁开眼睛,池秋的手已经顺着他的手臂,不管不顾地摸找到了他的额头。确定陆鸣没有发烧后,他担心着问:“你不舒服吗?你的手心好多汗,额头也是,但体温貌似正常。”
“我没事。” 陆鸣努力平复下心情,逼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被他藏在记忆深处的碎片。
池秋一手握紧他的手,一手慌忙抚着他的肩膀:“要不要喝点水?”
陆鸣示意池秋坐好,再次道:“我没事。”
小严忙问:“陆总,需要我掉头去医院吗?”
“不用。”
陆鸣从车内的置物盒中取出一瓶未开封过的矿泉水和一板药,取出一颗,顺着凉水咽下。他的头痛是老毛病了,只要陆鸣的情绪强烈,抑或是情感不稳定时,便会频频发作。
曾经在国外的一名心理医生说过,陆鸣会出现情感冷漠症,很大原因是他的身体也许正在进行自我保护。
只有将所有情感都隐藏深埋起来,陆鸣自身才不会痛苦。
身旁的池秋听着他从铝箔纸中剥离胶囊的声音,焦心地问:“你是在吃药吗?陆鸣,你怎么了?我们、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陆鸣闭着眼,心脏快速地跳动着。他没心情和时间去安抚担心自己的池秋,他用力抹了一把脸,等待药效发作:“池秋,安静。”
几分钟过去,陆鸣掌心的温度逐渐正常。
他抬起头,看到池秋脸色发白,无措地掐着他自己的手指。他敏锐地听到陆鸣西装布料之间发出的细微摩擦声,猛然转过头来。刚想开口,又讪讪地闭嘴。
池秋的眼角微红,如果陆鸣还不说话,他大概会着急得掉眼泪。
“池秋。”
“我在!”
陆鸣握住他的手,随即松开:“我已经没事了,别担心。”
唯有池秋,赶忙抓住了他正要往回收的手,握紧了,小力地搓了搓,像是在为他取暖。池秋一张口,带着点哭音,大概是真的被吓坏了:“你到底怎么了?”
“头痛,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他随口撒了一个谎。
可陆鸣刚才的表现并不像是普通的头痛,他的车里还常备着药,显然不是碰巧没睡好的问题。池秋见他不想说,犹豫再三,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生日会我们不去了,好吗?” 池秋转口说,“我们回家,今晚你好好休息。”
然而,车子已经驶入了举办生日会的酒店入口。
“已经到了。”
陆鸣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影响到正事,他让池秋放心。为了安抚池秋的情绪,陆鸣用指腹轻碰他的眼角,抹掉了一点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