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唐臻心中也大概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白寒城贫困已久,已经成了大曜的顽疾,就算朝廷考核官员,对于白寒城的父母官,也不会太过刁难——每一任都没有起色,锅就不能叫官员来背嘛!
这是父皇宽容的一面,但也助长了当地官员的歪风邪气。
谁都想在这里混一混就走,没人真心为百姓着想。据说现任县令姓王,五十岁冒头,一生政绩平平,是从别处调去的,估计待上几年就要致仕,肯定也不想费心。
看来去了白寒城,还是得先从那里的官员下手。
叶庭轩听了那话,眉头一皱:“在下并非姑娘所想的那样。”
“这跟你是什么人没关系,反正待久了都一样。”苏之湄轻哼一声,很是不以为然。
唐臻知道被人质疑的感觉很不好,连忙打圆场道:“不管如何,我们是要去白寒城的,至于将来怎样,请姑娘看我们的表现就是了。”
苏之湄垂眸不语,表情似乎仍不信任。
“是否与我们一起回乡,全凭姑娘自行决断,叶典史也不会强迫。”唐臻心里却想,如果白寒城的农户们都跑出来,无人种地,那当然还是万万不可,于是也尽力劝道,“不过流亡在外的滋味姑娘已经尝过了,是苦是甜你心中自有判断,而且,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外面不好混,不如回家拼一拼,你说是不是?”
唐臻说这番话的时候,叶庭轩也在一旁默默思考。
没有户牒不可离乡,这是大曜律例明文规定了的,照理说,这帮流民都应该抓起来法办,是判流刑还是遣回原籍,要看官府的判决。
其实公主完全不必要与这女子多言,要么派人去此地官府报信,要么干脆表明身份,将人强行带走,都是正当做法,任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可她却偏偏选择好言相劝,令人自主选择,实在是太过善良,又很……尊重对方。
良言一句三冬暖,比起硬来,这样推心置腹更容易打动别人。
果然,苏之湄想了想,说:“我想我爹娘了,回去也可以。可是跟我一起出来的同乡不一定这么想,我得去问问他们。”
“若是可以的话,我与叶典史随你一同去劝说他们,如何?”见对方态度松动,唐臻激动道,“就我俩,不带别人。”
苏之湄疑惑地打量他俩:“他是典史,你是谁?为何都是你在说话?哦,我明白了,你是他媳妇儿!原来叶典史是个妻管严!”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面面相觑,都忍俊不禁,唐臻不好现在解释自己的身份,便低头偷乐,只余叶典史一个人气得眉毛抽抽。
可公主没发话,他也不能擅自泄露公主身份,只能对苏之湄道:“少管闲事!”
苏之湄虽然不太清楚典史具体什么品级,但看起来并不怕他,冲他翻了个白眼:“长得怪好看,可惜凶巴巴的,还不如你媳妇!先说好啊,就你俩跟我去,过去不能吓唬人!”
唐臻自然照单全收,命剩余人整理行囊,等他们回来就立刻出发。
出了破庙,沿小路走了许久,她就跟苏之湄聊了许多关于白寒城的事,才知道这小城穷了好几代,究其原因,却又很复杂,一句两句好似也说不清楚。
温度环境还算可以,可以种植的农田也不少,就是气候有些诡异,变化多端,农业本就靠天吃饭,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就可能毁掉农民的所有心血,而白寒城近些年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水不好,自然灾害偏多,总之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也是邪性。
大家越来越穷,越穷越不愿干,最后一部分人选择躺平,另一部分人就选择离乡。
苏之湄到底是一名农户,没有念过什么书,有些事表达起来前言不搭后语,令唐臻不好推断更具体的原因。
好在他们离白寒城也不远了,到了当地联系实际查探便能明白,她也便不急于一时。
叶庭轩跟在她们身后默默走着,听着两人交谈,心里对白寒城的情况越发担心。
这个城镇的情况他以前也有所耳闻,但具体到细节上,没想到惨成这样,他望着公主的背影,心想,吾辈任重而道远啊!
两人跟着苏之湄大路转小路、小路转没路,走进了一片树林里,就当唐臻以为自己和叶庭轩要被苏之湄骗了的时候,她隐隐听到了一些人声。
就在树林深处,像是有很多人在争吵叫喊。
“坏了!”苏之湄拔腿就跑,“肯定是那个人又闹腾了!”
唐臻和叶庭轩对视一眼,赶忙跟着她跑了过去,就看见树林深处有几间非常简陋粗糙的茅屋,围成了一个小院的模样,此刻正有一群身着破衣烂衫的人,围成一圈谴责着什么。
“实在太过分了!怎么能把我们几天的口粮都吃了!”
“那只鸡是我们好不容易赚钱买来的,等着给几个岁数小的补身体,这下全没了!”
“你快点走吧,我们这里不想再收留你了!”
苏之湄冲过去,扒开人群:“他又干什么了——混球!你怎么这么能吃?!”
唐臻和叶庭轩作为外人,不太好参与他们的纷争,站在人群外边有点尴尬,也不太方便说话,只能静静待着。
倒是那拨人里有人发现了他们:“诶!他们是谁?穿着打扮这么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