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知道,你先别太激动,槲栎都告诉我了。”
裴玉卿的睫毛微颤,眼睛里浮现出疑惑的神色。
“你且安心养着身子,等你身子好再说,本宫再不济也是长公主,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脾气,要相信本宫,本宫不会有事的。”
燕秋为裴玉卿整理了耳边的碎发,轻声细语哄着他。
裴玉卿醒来的时间不长,不一会儿又昏睡过去了。
燕秋用过宫奴呈上来的膳食,便叫人传召槲栎。
槲栎抱着剑站在院子里,接到传召立马他就赶了过来,看见燕秋从里面出来,上前行礼。
燕秋看着他紧绷的背,叹了一声,问道,“槲栎,你想回家吗?”
槲栎一愣,答道:“殿下在哪里,哪里就是槲栎的家。”
“本宫知道你的心愿,槲栎,你可知为何本宫的眼睛与一般人有所不同吗?”
燕秋的手放到了眼睛处。
因为这双眼睛,她从出生后便饱受争议,受尽辱骂,甚至差点就要被处死。
槲栎摇摇头。
“本宫的母亲出身洛阳宋家,我的祖母出身天下第一大氏族韩家,可当年曾祖父迷恋上了一个异族女子,还将孩子抱回韩家,这个孩子就是我的祖母。”
“祖母的面容有一半跟楼兰人相似,但是她日日戴着面纱,旁人也觉查不出,再加上曾祖父有意遮掩,没有人知道韩家的小姐身上留着异族的血。
“后来祖母嫁到了宋家,生下了长女,也就是我的母亲,后来的大魏皇后。”
“说起来,我身上还流着几分楼兰的血脉。”
槲栎有些惊讶,他从来没有想过,长公主的身上居然有楼兰血脉。
燕秋说完这些,看向神色复杂的槲栎,道了一声谢。
“槲栎,谢谢你告诉我。”
这一句谢谢,是为他说出顺安侯的不臣之心。
“这些年我一直知道你因为异族的身份而苦恼,甚至是自卑,但是无论是大魏人还是楼兰人,身上都流着祖先传承的血脉,都应该为自己的血脉而自豪。”
“楼兰与大魏并无战火,楼兰还是大魏的属国,曾经也互通有无,通婚不绝。”
“我们原本就是一家人啊。”
这一席话重重落在槲栎的心上,顿时让他幡然醒悟。
一如多年前一袭红衣的小殿下在玉门关将他救了下来,承诺给他一个容身之所。
时隔多年,燕秋还是他心底里最想要守护,最信赖的人啊。
“小殿下......”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燕秋也好像恍惚到了多年前。
“槲栎,我会帮你的。”燕秋笑笑,扬头看着天,喃喃道,“快了,一切都快了。”
属于她的位置,就快要夺回来了。
顺安侯的不臣之心她早就知晓,如今只用等待鱼饵慢慢上钩。
王璟书来到裴玉卿的房间,看到躺在床上的裴玉卿,心里陡然一惊。
他虽然见裴玉卿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也知他是一个长相俊美的少年郎,虽然病弱,也只是为他增添了几分柔弱的美感。
没曾想他如今憔悴成这样,倒像是病入膏肓之态。
不得不说,王璟书一开始也是嫉妒过裴玉卿的,这个少年郎比他早接近燕秋,并且获得了燕秋的注意和关心。
虽然知道燕秋只是利用他,并不曾对他产生情意。
也是,只是利用......
王璟书面色忽然一白,好像想到了什么,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燕秋对裴玉卿只是利用,能放任背后之人对裴玉卿下毒,能一次次置他于险地,一次次拿他吸引外人的目光。
那对自己呢?
他是王仁盛的儿子,自己的父亲又是一惯的墙头草,若是将自己留在身边,少说也能让幼帝对父亲生出不满之心,认为他想巴结长公主,也许背后还偷偷的支持长公主......
这样一来二去便离间了幼帝与王家的关系。
先是裴家,然后是柳家,封家,最后是王家......
幼帝手上能用的本来就不多,封家也投向了长公主,若是王家也被人认为归于了长公主麾下。
幼帝身边再无可用之人。
这皇位,燕秋唾手可得。
若是幼帝背后那人不甘败势,有所动作,如今宁朔郡公还在洛阳,他的女儿也嫁入了王家,有所牵绊,不得不助长公主。
宁朔郡公手上的虎狼之军再加上燕秋手上的皇城护卫军。
幼帝必败无疑。
所有人都在燕秋的棋局里,她就是隐藏得最深的人。
王璟书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燕秋了。
也许早在裴玉卿中毒开始,早在她痛快应允自己驸马之位开始,这一切都是她对感情的算计。
她利用裴玉卿对她情意,利用柳清臣对她的倾慕,利用封舟与她的姐弟之情,利用自己......
他活了十八年,第一次被一个女人算计的体无完肤,输的彻头彻尾。
“王七郎也是来看裴侍君的?”不知何时,柳清臣缓缓走进房间,瞧见他,开口道,却是一副有话要跟他说的样子。
“裴侍君如今要休养,柳大人有事还请出去说。”王璟书眉目冷冽,语气不善。
柳清臣做了个请的姿态。
出了院子,柳清臣毫无避讳的说:“王七郎如此黯然失色,可是失了殿下的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