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心有不甘,也许是残余奢望,明达冲着皇帝伸出了手。
食指微曲,放置在皇帝的鼻息下。等了一息,没有动静,又等了一息,还是没有呼吸,明达脸上的希冀渐渐消失,伴随着身旁宋臻的哭声变得哀伤起来。
片刻后,明达终于呜咽一声,趴在皇兄身上哭了起来。
皇帝驾崩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皇后是一直守在宣室殿的,后宫里为数不多的宫妃也匆匆赶了过来,哭泣声很快充盈了宫殿。
连带着之前还在议事的几个重臣,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了,跟着跪地痛哭起来——他们或许真的伤心,因为一朝天子一朝臣。也或许并没有那么伤心,因为即将登基的新帝尚且年少,即便有长公主扶持,也少不得他们这些老臣辅佐。
众人怀着各自的心思,哭得满室哀戚。
等到朝臣与宗室们也赶来,痛哭的人,心中各怀心思的人,也就更多了。
说实话,皇帝自登基一来身体就不好,朝臣们对此多多少少都有些心理准备。只是谁也没想到,冬至日还生龙活虎去圜丘祭天的皇帝,不过短短几日却就驾崩了。
宫中一时缟素,白色的丧服被分发到每个人手中。
此时若站在殿中,往外张望开去,能瞧见众人身上白色的丧服,也能瞧见外间扬起的白幡,还有殿宇上未曾消融的白雪……仿佛一夕之间,天地都变得白茫茫一片。
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君,等最初的哭泣过后,新君的册立也就迫在眉睫了。原本宋臻就是皇帝独子,皇帝也将立他为太子,可到底册立大典并未举行,储君之位名不正则言不顺。如今要他登位似乎理所当然,又似乎还缺了些什么。
这世上从来不缺有野心的人,饶是宗室已经被打压得不堪,这会儿也不免有人动了心思。嘀嘀咕咕说什么皇子不详,一来就克死了父皇。又有说国赖长君,眼下北地局势混乱,幼帝登位只会使局面更为不堪,不如在宗室之中择贤长继位。
后一种说法虽将野心与目的暴露了个彻底,但到底还有两分道理,前一种说辞就全是无稽了。不过说到底,宗室也是欺嫡系无人,觉得明达与宋臻姑侄俩好欺负,先帝又走得突然没能留下遗诏,这才敢在权力与野心的边缘跃跃欲试。
只是宗室们没想到,皇帝虽然驾崩得突然,但却也不会留下如此疏漏。
就在宗室们吵吵嚷嚷暴露野心的当口,遗诏被送到了——这是数月前宋臻还未被皇帝认回时,就已经送到公主府的旨意。其中明明白白写着宋臻的身份,也清清楚楚写着传位给宋臻。在如今皇帝未留下新遗诏的情况下,明达冷静下来后,第一时间就令唐昭亲自去取回来的。
这下可好,前一刻还闹哄哄觉得可以一搏的宗室,这会儿就跟被掐住脖子的鸡似得,一下子就哑口了。先前蹦跶得越欢的人,这会儿越是恨不得将脑袋缩进脖子里,最好谁也瞧不见。
明达眼睛还红着,妆容也被泪水弄花了些许,但此刻谁也不敢因狼狈轻视于她。
遗诏已在灵前颁布,众人也验看过真伪,宋臻继位便成了板上钉钉的事。而接下去便是两件大事,其一是为先帝治丧,其二便是新帝的登基大典。
前者迫在眉睫,但有明达主持,一切很快便进入了正轨。
新帝的登基大典却不能急,不过遗诏已经颁布,宋臻在明达的扶持下也无人敢反驳。于是当日在灵前,宗室朝臣便已行过了跪拜之礼,定下了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