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让宋臻觉得庆幸的是,今日这汤药喝下去还算有用。病恹恹的皇帝一路车马劳顿,等到了圜丘时非但没有疲惫萎靡,相反看上去精神还算不错。
宋臻又偷偷摸了摸皇帝的手,感觉不似往日冰凉,还有些暖烘烘的,于是长出口气:“父皇今日身体不错,可也别太过劳累。祭天本是繁琐又劳累的事,还遇见了如今这般寒冷的天气……若是让您因我的事再次病倒,阿臻便要羞愧难安了。”
皇帝闻言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小孩儿脑袋,注意着没有将他梳理整齐的头发弄乱:“立储可不是阿臻一个人的事,阿臻也不必想太多。”
话音落下,正好圜丘到了,御撵也缓缓停了下来。
外间有太常寺先一步派遣来圜丘准备的官员,早在风雪中等候已久,见皇帝御撵抵达,便领着人上前行礼道:“臣等恭迎陛下驾到。”
御撵里的宋臻便不好再说什么了,他自己理了理衣衫,却见皇帝已经起身向着御撵外走去。于是小孩儿忙不迭跟了上去,临走前瞥见放在一旁的狐裘披风,又连忙拿了过来,追上去给皇帝披在了身上:“父皇小心着凉。”
皇帝穿得挺厚的,其实并不冷,但看着儿子的举动也觉得熨帖。
大雪天双方都没有在外逗留的意思,太常寺官员接到了皇帝,便忙不得将人往行宫迎去,边走边道:“司天监测算过,今日午后大雪便会停下,陛下不必担心祭天之事。”
诚如宋臻所言,祭天原本就是一件颇为繁琐的事。按照常理来说皇帝都不该是今日临时过来,而是该提前带着文武百官赶来行宫,沐浴斋戒,并为祭天提前做好准备——如祭祀的牺牲与祭器,原本都是要皇帝亲自过问的,以此显示重视。
然而皇帝身体不好,冬日尤甚,因此往年祭天虽然没被耽搁,可祭天的过程却是一简再简。到如今,皇帝不必特意吩咐,太常寺的人也自觉放松了规矩。
饶是如此,一旁的宋臻听着太常寺官员说起祭天仪式,也仍旧觉得繁琐。他忧心忡忡看了皇帝两眼,却见他苍白的脸上神色平静,显然是对此早有准备。
可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寒风,又扭头看了看远处高大的祭台,想也知道那上面有多冷。
宋臻小眉头皱着,下意识回头去寻阿娘身影,却见她被驸马扶着刚从马车上下来。不用细瞧宋臻也知道,那两人此刻定又是黏黏糊糊,压根没时间来注意他。
小孩儿不禁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有操不完的心。
冬日里呼出的热气凝成了水雾,看上去相当显眼,走前半步的皇帝都察觉到了。他又回头摸了摸小孩儿脑袋:“阿臻这是在叹气些什么呢?”
宋臻只得无辜的眨眨眼:“没什么,只是觉得今天太冷了。”
皇帝笑了笑,转而牵起了宋臻的手,领着他一同入了行宫。跟在父子二人身后的群臣还是头一回见着两人相处,看皇帝对宋臻毫不避讳的亲近,一时也是心思各异。
文武百官随着皇帝入了圜丘旁的行宫暂时歇息,索性司天监测算的天气还算准备,下了一上午的雪到了午时便渐渐止住了。再晚些时候,到了司天监测算的祭天吉时,天空上厚厚的云层还散开些许,透漏出几缕耀眼的天光。
雪止了,风倒是没停,祭天前明达也特意来看过皇帝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