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纬下午被杀身亡,武侯们即使要撤兵,拔营、准备粮草都需要时间,得收拾完就得天黑了,不可能摸黑赶路,且还在商议接下来要怎么对付南疆王,是防守再想办法和谈,还是接着打,置之死地而后生,结果到傍晚时,城里先乱了,郁城的披甲人带着战奴回家打包行李了。郁城不是他们的城,他们不可能派自己的人去守城,于是……城门空着,叫南疆大军进来。
南疆大军进城之后,直接夺取城门,之后封城,瓮中捉鳖。
于是驻兵郁城的所有众武侯府的人,也都叫玄甲军抓了。
玄甲军上下赚得盆满钵满,一个个清查乱匪熬得眼睛里全是血丝,却是亢奋得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干十二个时辰再去休息。毕竟,查到一户,那就是抄一户家,大家的腰包就又能鼓很多。
他们虽然想多查几户谋反的,却不敢行冤枉诬陷之事。大军中有督查监督,郁城过不了几天就会成立刑部衙门,一旦被查出有干违反律令的事情,法不容情。曦公的庶兄都能被杀了以祭南疆法典,南疆上下,再没谁比曦公的面子更大。况且大家这一波已经收获极丰,没必要冒头杀头的危险去干那样的事。
裴曦跟羽青鸾一起进入郁城。
羽青鸾有裴曦帮着处理后勤和各项琐碎杂事,顿时轻松许多。
郁城是块富庶的封地,不仅城中多富户,城外的大庄园亦是极多。这些庄园修建有高墙,养有大量披甲人和战奴,亦算是封地上的小封地主。
羽青鸾拿下郁城,自然是要推行改制的,不可能由着他们继续像以前那样。
郁城是她打下来的,不是主动投靠归降的,玄甲军在休整两天后,便开始清理各庄园。
既然已经开打,且给玄甲成造成如此惨重的伤亡,那便没有任何谈判的余地。
玄甲军接到的命令是平推所有庄园,披甲人一个不留,战奴掳为苦奴。
郁城封地大,全部平定需要时间。羽青鸾派出副将们出去打各个庄园练手,多用用战术、策略、计谋,为将来打乔世侯做准备。毕竟能在武侯封地有大庄园的,要么是有战功的披甲人出身,要么就是从武侯府分出来的,甚至有些就是武侯府的庄园,庄园中能领兵打仗的也是极多的。
玄甲军在平定郁城各庄园时,城中已经肃清完毕。
羽青鸾按照大凤律令,诛杀陈纬三族。说是诛三族,老陈武侯在巨木城待得好好的,他的夫人又早早过逝,故此,实际上只诛了两族。
羽青鸾诛陈纬三族的天子诏书发出去,陈武侯府满门上下被推出去砍头。
第二份,参与谋反的其他各家各户,包括披甲人,她则……落不下笔,找裴曦商议。
参与起兵的士族、披甲人,也都是谋反之罪,都在诛三族之列。
陈纬是封地主,他打南疆,几乎整个封地在职的披甲人都参与进来了,每一个人都要诛三族,那几乎……相当于把南疆的披甲人、士族都要杀绝了。
这算是把封地最精壮的那批人,连同他们的家眷、战奴都算进去,封地会被杀掉大半的人口数,最后只能剩下当少数商人、良民等中下层人员。
裴曦从来没听说过,造反还要把军队一起诛三族的。
他回想了下之前平叛的经历,城中的富户都几乎都被清了,剩下的也都是跟公侯府没有什么关系的,至于披甲人,要么打没了,要么被罚为奴,披甲人的家眷也都被充为奴隶。那些任有官职的披甲人,几乎都是被杀了头的。
裴曦对于羽青鸾诛陈纬三族没意见。陈纬干的事,那可是葬送了十几万人,放过了他家,南疆战死的一万玄甲军夜里都得来找他。可羽青鸾要是把参与打仗的披甲人也算进去,那得再杀十几万人。
大凤朝以前打仗,打完了,封地几乎都成废墟,想这么干也没这个人口,可……这以后是南疆的地界,她把人口都杀光了,二十年都恢复不了。她一旦这样做,其他封地的披甲人都会拼死反抗。南疆只有几万玄甲军在这里,必败无疑。
裴曦的意见是担任要职的相关人员,一个都不要放过。郁城侯府的披甲人、战奴,全部算作战俘,罚去做苦奴,让他们修桥铺路,干上三年就赦放回家,让他们以及其他武侯封地的人能够有个希望。
他对羽青鸾说:“背水之战,哀兵必胜。一旦让他们看不到活命的希望,他们必然奋起反抗决一死战。”
羽青鸾说:“理由呢?”她发的是大凤朝的天子诏书,遵的是大凤律令,要诛三族,她把他们全部罚为苦奴,没个正大光明的理由说不过去。
裴曦斜着眼睛看她老婆,见没旁人,压低声音说:“脸皮别那么薄嘛,脸皮厚一点没关系的,学学……咳咳……给自己歌功颂德怎么了?你这么做是值得夸赞的。”
羽青鸾幽幽地瞥了眼裴曦,知道他是想说她父皇没事往身上糊buff。
她亲笔书写,下了第二封诏书。
按照大凤朝律令,参与谋反的人都要被诛三族,然,上苍有好生之德,她出兵是为天下安,是为让大凤朝的子民过上富庶安稳的日子,故行特赦,除主谋、要犯罪在不赦外,其余人等,祸不及家眷妻小,罚做三年苦奴,三年后放归回良民。不过,死罪可赦,然其终归是有罪之身,故罚没家产,降为良民,重新登记户籍、划分土地。
羽青鸾下达第一份诏书,杀得人头滚滚,人心惶惶。
城外的十几万尸骨,可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南疆王的手腕有多强硬,有多敢战敢杀。没等他们担心恐惧太久,第二份攸关他们生死的诏书便下达了,是他们想都没想到的赦免诏书。
如果是在以前,即使不被砍头,也会罚为罪奴,女郎们会被卖到花巷,过那被人糟践的日子,如今他们竟然能被放归为良民,甚至还能分得土地。家业没了,全家老小都还在,有自由身、有本事,总能再挣回来。
那些在家里被玄甲军破门而入,抄家被抓的人,真就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许多人再见到大街上的玄甲军都极为复杂,一方面,被打得挺惨的,家也被他们抄了,可另一方面,不得不承认,他们确实有仁义在。他们甚至在想,如果众武侯们没有反,没有跟南疆打仗,现在的郁城,又会是另一番光景吧。
郁城,是被打下来的。郁城的人见到城外的尸骨,都没有不服气的。他们被放出去后,许多人自发地排队去登记新户籍,再凭新户籍领土地。
他们路过刑场的时候,见到地上的血和正在搬的尸体,看到陈武侯府都没剩下几个人,又觉得自己能落得这结果已经很不错了。
陈纲,在他大哥和众多庶出兄弟姐妹家被行刑砍头后,带着人给他们收尸。
打仗,便是如此。他在南疆王麾下,南疆王若是败了,他作为身居要职的副将,只怕也是活不了的。
陈纲对众武侯们这样行事,挺看不上眼的。
南疆的规矩,从开始就立下了的,打了那么多的公侯府,踏平了那么多的封地,都是照着这个规矩来的。这规矩,也是南疆立足天下、夺天子大位的根本所在,不可能为了他们众武侯府便改的。
众武侯们从开始就知晓南疆的规矩,他们跟南疆做了多年买卖,从曦公这得了无数的好处,更因为有孙门郎家镇在巨木城,又有他爹陈琼从中说和,方才能够凝聚成团壮大到如此实力,一回头,竟然行诈降之事。他们便是不服气,摆开阵仗,双方堂堂正正地打几场,分出个胜负输赢,南疆王依然能够接纳他们,断不至是如今这情形。
他哥的满门,灭得不冤。
可人都死了,又是自家嫡亲大哥,陈纲什么话都不能说,默默地带人给他们收尸掩埋了,又再请祭司给他们做了场祭祀。
玄甲军还在平定郁城的各处庄园,羽青鸾和裴曦都送到急报。
乔世侯,出自越公府,他的太爷爷是越公府的嫡次子,他的太奶奶则是另一位世侯府唯一的女公子。女郎不能袭爵,但作为唯一的嫡出,府里的财产几乎都让她继承了。她花万金,给唯一的嫡子,也就是乔世侯的爷爷买了个世侯爵位。初代乔世侯买爵位用的是母族的钱,那爵位自然算在母族头上,没有随父亲姓羽,而是随母亲姓了乔。
羽青鸾之前发的那份说武侯不姓羽,起兵造反,是颠覆大凤国祚,乔世侯在数千里外躺枪,看到传来的圣旨的第二天,改姓羽,重新起了个名字,叫羽乔。
他改完姓名,趁着羽青鸾跟武侯们交战被拖住,立即发兵金沙城,准备直取南疆,掏她老巢。
南疆告急,羽青鸾抽不开身,当即把裴曦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