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睡梦之中,再现了那一队身着蓝色斗篷的人,他们一个个面容模糊,却不约而同地掏出威力惊人的兵器,对着宇文晟的方向发射……
一阵大风掀起他们的袍子,露出了腰间公输家弟子的腰牌时——
“是公输家……”
郑曲尺从梦中被惊醒,就翻坐了起来,目光也仿佛刚从遥远的地方摸索回来似的,这时旁边一道暴躁的川音给她喊回了神:“郑曲尺,你给老子赶紧躺下!”
郑曲尺转头一看,只见桑大哥拄着拐杖,气得火冒三丈地蹦过来,一把将她重新给按回倒在床上。
“你的伤口还没有彻底长好,你坐起来做什么?你不痛吗?”
痛……
正因为痛,所以她才清醒了。
她茫然地看着上方:“哥,我回来了……”
本来还气不过的桑大哥,这会儿一见她这副惆然若失的模样,又开始心疼她这段时间的遭遇了:“……对,你回来了。”
“哥,我回来了,可我却没能把他一并带回来,只有我自己回来了……”郑曲尺喉间如哽,连话都说得断断续续。
桑大哥显然也是知道一些事情的,他长叹了一声坐在床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脑袋:“尺子,人这一辈子哪能样样都占强,不亏欠别人的啊,只要你还活着,就慢慢还吧。”
他最了解她了。
“可是哥……一条人命,我怕我还不起……”她一臂横挡于眼前。
人若没了,她拿什么去还?还给谁?
桑大哥却沉声道:“尺子,大哥知道,你是个宁愿别人欠你的,却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无论你之前对柳风眠的感情有多少,你这一辈子估计都会忘不掉他了。”
“但忘不掉就忘不掉吧,记着也好,以后的生活你就要更珍重自己,只要你活着,他这一趟便没有白死。”
郑曲尺现在并不想听任何劝诫或安慰的话,有些事,只能她自己想通,有些坎,也只能她自己去跨过,她知道的,谁也帮不了她。
“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桑大哥见不得她难受,虽然当他听润土他们讲了一些原委,也明白柳风眠的牺牲对他家妹子是一件多么大的冲击。
但人的心总有偏私,他很感激柳风眠,若有可能,他可以一命换一命来偿还对方的恩情,但他却不想尺子这一辈子都溺在他给予的伤痛泥潭当中。
“好,哥先去给你熬药。”
桑大哥拍了拍她两下,人才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房内安静下来,郑曲尺躺在床上,余光不经意扫到了案几上摆放的一座雕塑。
她视线一滞,那是她新婚之夜给宇文晟雕刻的塑像,是一条凶狠的八岐大蛇温驯地围绕着一名男子,那面男子眼睛处蒙着一条长纱巾,将本来有几分朦胧仙气的五官模糊了一半。
那时候的她,并没有见过他的真容,所以雕刻出来的人,也半是朦胧半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