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眼睛一亮。
姚星潼眼前一黑。
“娘娘开恩!”一道清亮女声在耳旁炸响。
宛如一枚定心药丸,将姚星潼从即将晕厥的恐惧中生生拉回现实。
顾栾一袭水红长裙,说着请求开恩,眉目间却尽是高傲之色。
“家夫愚笨,又十分胆小,在家中连只鸡也不敢杀,甚至不如寻常女子,又怎会有胆子来加害娘娘。况且,无论是家夫,还是整个顾家,均不曾与娘娘结怨,反而关系甚笃,完全找不出要坑害娘娘的动机。想必是听了小人的挑唆,才上当受骗。”
她说话中气十足,不卑不亢,还不忘话里带刺地骂陆许明小人。
皇后顿时被噎住了。
“但是这与家夫愚笨也脱不了干系。顾家有家法,专治无法分辨真话假话的愚钝之人。回府后,定将好好惩罚。”
“不懂事的,还不赶紧给我滚回家去好生反省!”
顾栾嘴里蹦豆子似的一句接一句,根本不给旁人插话的机会。
顾连成黑着脸,几次想吼人,硬是被顾栾挡了下来。
因为恐惧而积蓄在眼眶的泪水被姚星潼硬生生憋回去。她知道,此时气势汹汹宛如黑脸阎王的顾栾是在救她。
将她留在宫中任由皇后处置,多半没什么好果子,所以先当着众人的面上骂她吼她,给皇后做足表面文章,把人带回府中护好,再做下一步打算。
当今天子与顾家的关系十分敏感。
敏感有敏感的好处,谁也不敢轻易破坏掉当中微妙,唯恐失衡。
皇上多次试图给顾栾指定婚配从未成功,也不敢强行将她出嫁的原因便是如此。
姚星潼连滚带爬从凤栖宫逃了出去。
跑到殿外,她脚一软,膝盖磕到路边石头。
一抹蓝静静躺在她身旁。
那枝惹得凤颜大怒的豆兰腊,不知何时被宫女丢到了这个地方。
想到这是她花了整个月的月银买下来的,姚星潼顿时更加心痛。
她默默蹲下身,把断了一条细枝的豆兰腊捡起,藏在袖中,一瘸一拐地回家。
一回到郡府,她便朝顾连成和高氏居住的北房去。
西太后是顾栾外祖母的表姐,便是高氏的表姨,请她出面,在皇后娘娘面前说几句好话,总能缓解一下局面。
谁知,高氏一早就出门打牌去了。
京城有名的牌楼加起来也有数十个,不知道高氏去的是哪个。
这下好了,郡府上下连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也找不到。
姚星潼精疲力竭地回屋,随手拿了一只闲置的红色大肚瓷瓶,把命途多舛的豆兰腊插/进去。
一想到顾栾衣带都没系好便跑进宫,她就自责地想哭。
可顾栾一定是不喜欢她哭,说那样不爷们儿。
这事儿都怨她。
要不是她自作聪明,以为陆许明说的是反话,故意买成腊梅,怎能叫皇后咳嗽到要把肺咳出来。
或者说,她根本不要听陆许明的话,乱买什么花。顾连成都是只带着一颗诚心两手空空去的,她几斤几两,就要拿道歉礼上门。
再或者,进门时看到小宫女不对劲的眼神时,便该意识到手里拿的东西不对。在凤栖宫服侍皇后娘娘的,肯定知道皇后对什么东西过敏。但凡她开口问一句,也不会造成这种后果。
这下可好,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等顾家父女回来,铁定要将她逐出家门。再不济也要骂个狗血淋头。
放眼整个大梁,像她这般过门两天便惹出如此多事端的赘婿,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别家的赘婿因为煲汤放的盐多了就有被休的风险,她倒好,直接惹了皇后娘娘,岳父都给整跪下。
顾连成当场改口弃卒保车的做法,姚星潼起初有些难过,可从皇宫到家的这段路上,她已经想清楚了。这怨不得顾连成。换成别人,在整个家族前程和过门两天的赘婿比,任谁都会选择前者。
顾连成肯亲自带她进宫请罪,已经尽了家长的责了。
更出乎她意料外的,顾栾会如此神兵天降,救她于水火之中。她还以为,顾栾会和顾连成一起,把她丢出去顶罪。
见她一脸狼狈,裤子破了大洞,满脸悲戚绝望,阿林不敢多问,默默拿了药来,帮她处理完伤口,又默默退了下去。
姚星潼咬紧下唇,盘算着要不要到北房门口先跪着。
顾连成不是说了么,认错要积极主动,被原谅的可能性才能大些。
是要膝盖还是要命,姚星潼还是分得清的。
她用胳膊撑住桌子,单脚一条一条往外走,手刚放到门把上,门被从外面推开了。
顾栾一脸杀气地走进来。
她进一步,姚星潼不自觉地往后退一步。
直到走到桌前,顾栾一屁股坐下,没说话,先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姚星潼绞着手指在一旁站好。
顾栾咕嘟咕嘟连灌三杯水,才抬眼看向姚星潼。
一双狭长凤眼此时蕴满怒气,无声地斥责她。
“我,我错了。”
顾栾声音冷冷的:“你错在哪儿?”
“我不该自作聪明,听信定康侯的话,给皇后娘娘送花;我不该让老爷下跪,不该没有在皇后娘娘面前及时承认错误……”
姚星潼从善如流,流畅背诵打好的腹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