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不止一次腹诽,这福气给你们要不要。反正她是快受够了。
“你瞧瞧你说的,卖孩子?我这是卖孩子么,我是委屈咱们有限的儿子,为老姚家在官场的未来创造无限的价值!我们老姚家一代一代摸爬滚打,好不容易到我太爷爷那代,在县里混出点名头,可一连四代下来,一直止步于此,我心里不甘呐。好在星潼争气,搭上顾家的顺风车——顾家在京城名堂不小,结个婚皇上都得派人出动,找准时机,请亲家公美言几句,嘿嘿……”
跟这种人没法讲道理。这会儿开始把姚星潼当宝了,仿佛当时因为姚星潼乡试没过嫌她给姚家丢脸的不是一个人似的。
只知道怎么从自己孩子上榨好处,一点也不担心她作为赘婿,在顾家吃不吃的好,睡不睡的香,会不会叫人欺负了去。
李氏在心里啐了声,只觉再与姚东桦共处一室会窒息而亡,喊上二姨娘生的丫头福鲤陪她上街逛逛。
因为后来姚东桦纳的小妾们生的清一色全是丫头,也断了一群女人宅斗的心思,相互间竟是保持了长期的相安无事。李氏瞧着丫头们的细眉杏眼,老是觉得像是看到姚星潼,身为主母,总是下意识多照顾照顾。
福鲤便是家里除了姚星潼外最大的女孩,前不久许配给杜堃表哥,家里做酒生意的,人挺老实。
抬头看看天,整个头顶阴沉沉的,透着点灰蒙蒙的亮,八成是要落雪。福鲤拿了两把油纸伞备着,默不作声跟在李氏旁边,跟她错开半个肩膀的距离。
她不喜说话,爱埋头干事,四姨娘的两个小闺女老是抢她的衣服首饰,也不知道吭声。李氏起初嫌她,现在再看,倒是已经许配出去的几个姐妹中嫁的最好的,不得不承认,有时候确实是傻人有傻福,不声不响捞了个好男人。
李氏唠叨的毛病又犯了:“福鲤啊,以后嫁过去了,毕竟就不是在自己家,是到别人家生活,离得也不算近,娘家人不好给你撑腰,嘴头上还是得学着毒一点。也不怕你笑话,就看我跟你祖母——婆婆们一个个的,都是人精变的。”
“主母,福鲤嘴笨,不会说话。”福鲤憨厚地笑笑。
“不会你学呀。她要是叫你扫地,你就偏不接扫把,转头上街给她捏个扫帚样的糖人孝敬她,看她吃还是不吃。”
福鲤觉得好笑,捂嘴发出细细的笑声。
“你现在听着好玩儿,真摊上了,比什么都有用。”李氏在她后背轻轻拍了一巴掌,嗔怒道。
“福鲤记下了。主母,兄长到现在也没回个信儿,听杜家公子说,今年是不回来了?”
她观摩着李氏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
一干妹妹里,就数福鲤跟姚星潼关系最好。自打入京,姚星潼就没回过家,林家妹子结婚都没回,好几个月了,她心里挺想的。
眼见着她也要跟别的男人走了,不一定能在出嫁前看跟哥哥见一面,杜家表兄家业在南方,日后能不能再见也是未定之数,想来入京前送别竟是最后一面。
“不回便不回,我进京里瞧她。”
福鲤想问能不能把她一块儿带上,话在舌尖上滚了几滚,给咽回去了。
两人一道儿走上集市。快过年加上快下雪,街上抢年货的人乌乌泱泱,两人顺着摆摊后面的小路走才不至于被人撞翻。
“鲤鱼咯!现打现冻的鲤鱼咯!”
“糖糕黏,黏福气入肚喽!”
“新逮的老母鸡,天天早晨一个双黄蛋,准的很!要不要,给你便宜,这个数。”
……
李氏见那只母鸡长得挺好看,珠圆玉润,脖子上的毛蓬松柔顺,挂一圈白点,乍一看像串珍珠,瞪着两只滴溜溜的圆眼睛偏头看她。
不知怎的,三目相对,竟对上眼了。
“福鲤,别家养猫养狗的,咱们养只鸡怎么样?”
福鲤会意:“主母要是喜欢,我去把它买来。”
“回去叫人来买吧,你好歹是咱家小姐,哪有小姐上手捉鸡的。”李氏不让她去。
“不碍事,之前林家婶婶跑了鸡,是我帮忙捉回来的呢。”
说罢,福鲤上前找小贩买鸡。
那是鸡笼里剩下的最后一只,小贩怕下雨,急着回家,把价压的挺低。
李氏付了钱。小贩帮忙把鸡脚绑到一起,把翅膀掰到背后递给福鲤。
福鲤接过来,手法异常熟练,一看就是帮忙捉了不少只作案潜逃的鸡。
在外头逛了一会儿,李氏心里憋着的气渐消。出来采买只是借口,这会儿拎了只鸡回去算是交差。问福鲤有没有什么想买的,福鲤摇头,两人就准备打道回府。
谁知,避着人群走了没多远,异变突生。
那只鸡跟抽风了似的,忽然开始拼命挣扎,两条捆一起的脚和脑袋相互配合,一挣一挣的,翅膀在福鲤手中乱抖,还意图偏过脑袋去啄福鲤的手。
福鲤吓了一跳,手上劲儿一松,母鸡挣脱束缚,扑棱扑棱连飞带跑往集市里头窜。
一只鸡而已,跑进混乱集市上哪儿捉,白费力气。李氏心道今天真不走运,喝口水都能塞牙缝。福鲤却已经冲出去,目光紧随母鸡,左躲右闪地张着手捉。
怕她一个弱女子被别人冲撞了,李氏“嗨呀”一声,抬脚跟上。
鸡在集市里乱飞一气,从这头儿快要跑到那头,两人到底是比不上有翅膀的,追的气喘吁吁,母鸡还是在她们前面一丈远的地方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