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一转数年,春朝秋暮,满树花落,她便极少见到兰舟了。
她不知他去了哪里,身边的伺候起居的人她一个也不认得,这座小院仿佛成了她唯一的栖身之所,她从不踏出这儿一步,也不见有人来探望。
她越来越看不懂这梦的同时,只感到自己愈发苦闷了。
后来,她似乎病了。
像是患了风寒,又好像更严重些,浑身使不上劲儿,在院中的梨树下,有时一坐便是一整日。
从朝霞曦起,到日落黄昏,她也不知自己究竟在看些什么。
这梦很长,长到仿佛看到了她的一生。
病,越来越重,无论喝多少药,吃多少补品都不管用,她撑了好些日子,终究还是躺在床上起不了身了。
而兰舟,终于来了。
他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半死不活的样子,那神情不知像笑还是更像哭,无力到令人心疼。
他俯身,就如成亲那日,在她耳边温柔低语。
“许许,这样折磨自己,满意吗?”
……
“咳咳!……”一声咳嗽令这场梦戛然而止,她也因此醒了过来。
然后,头疼欲裂。
她挣扎着起身,浑身酸软得厉害,脑子还沉,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但看看窗外天色,已经日上三竿了。
李姨该是已经去后厨,给她留了碗粥在桌上,药也熬好了,一直用小炉子温着。
她试了试自己的额,还很烫手,口干舌燥,动动嘴唇都仿佛要撕裂般地疼。她起身,扶着墙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先灌下去,好歹让喉咙舒服了些。
而后,她便坐下来,将粥端来喝。
许是热度还没退下去,她也没什么胃口,但想想自己眼下的处境,她只得逼着自己多喝两口。
这场梦做得可太累了。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嫁给兰舟,既然日无此思,怎会做这样的梦呢?
她承认,兰舟那熊孩子的确生得好看,梦里揭开盖头时那一眼看来,比起沈虽白都丝毫不逞多让。数年后一旦长开,定然是个蓝颜祸水!
可她怎么会梦到嫁给他了呢?
难不成反派当久了,内心也跟着禽兽起来了?
那可是个未成年小屁孩啊!再饥渴也不能……真是疯了!她懊恼地挠着头。
“系统,系统……”她唤了两声。
[壮士,怎么了?]
“这究竟怎么回事?”她无力地趴在桌上。
[您指什么?]
“顾如许。”
[顾如许……怎么了?]
“少装傻,从半年前我就开始做这些梦,她究竟想干嘛,我都答应帮她查明死因了,她还想纠缠不休吗?”她病得头昏眼花,实在没这个精力在这跟它打太极,“你老实告诉我,顾如许是不是还在这副躯壳里?”
[您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她的确在这。]
“……”你特么果然是个坑货!
她叹了口气:“她究竟想怎么样,我要怎么做才能不再梦见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都死了还总这么折腾她,她怕不是迟早得心力交瘁啊!
系统想了想,[不如您快些帮她查明真相吧,或许沉冤得雪,她就走了呢,或许……]
“或许是几个意思啊喂……”她一个脑袋两个大,“她那么能托梦,倒是把凶手告诉我啊,这都给我看了什么玩意儿啊……”
搞得她像个饥渴难耐的恋童癖似的!
[这我就控制不了了。]
系统道。
“晓得你没什么用……”她叹息道,“不过顾如许这记忆,是不是有些怪啊?”
[怎么怪了?]
“乱。”她皱着眉,“乱得没法儿说了,没头没尾。”
让人看得云里雾里也就罢了,有时候还忒血腥。
一会剖心一会斩首的,她已经数不清多少次被吓醒了。
讲真的顾如许莫不是记恨她这个野魂夺了她的身子,抢了她的下属,伺机报复要把她活活吓死吧?
穿越有风险,与原主共用一个身子的也有那么几个倒霉蛋,但至少人家都是和和气气好商量,但求相安无事过日子的。
可她呢,哦,跟一魔教教主共用一副身子,有事没事给她托个噩梦还不算,冷不丁还得来个走火入魔,指不定哪天脾气上来,让她自戕谢罪。
总而言之,每天都活得非常刺激呢呵呵……
而且更令她奇怪的是,那些梦之间的逻辑。
有些还能连上,有些瞧着根本是毫无关系。
与其说那是顾如许的记忆,倒更像是把好几个人的人生都糅杂在了一起……
嘶,这说法有些吓人啊。
她赶紧打住。
生活已经如此艰难,就别给自己再点灵异的戏码了,想想都怪瘆人的。
喝完了粥,她服下药,便在榻上打坐调息。
沈虽白给的清心丹的确是难得的好药,几周天后,她便感到丹田汇暖,气息渐稳,一番运功,竟出了一身热汗,方才服下的药也被尽数化在肺腑中。
午时刚过,她这烧便退了下去。
李姨来给她送午饭时,她要了些热水,梳洗了一番。
“可好些了?”李姨担忧地看着她。
“好多了,一会儿便可回后厨。”她感到灵台清明,这风寒不需多日便能痊愈。
“不必勉强,我已经帮你知会过了,主事命你好生养病。”
“主事?”顾如许放下手中毛巾,抬起头。
“主事晨间来过一回,询问你去了何处,我说你着凉病了,不便下地走动,主事便来这屋中看过你一回。”
“……什么?”她心头一紧。
昨日病得确实有些糊涂,她竟没能察觉到有人进来过,着实不该。
她下意识先走到床边,摸了摸枕头,确信护国令还在,转而问李姨:“今晨你与主事进来后,我可有说什么胡话?”
李姨摇了摇头:“你那时病得昏沉,我喊你你也没醒来,许是病得难受,哭了几声,并未说话。”
闻言,顾如许松了口气:“没说什么就好……”
人在梦中最是没有防备,万一喊了谁的名字,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被听了去,后果不堪设想。
无论如何,先将眼前的事处理好吧。
信,兰舟他们该是看到了,在他们有下一步的消息之前,她也不能闲着。
她扒了两口饭,将药喝了,便随李姨一起回后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