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之前,顾如许曾对着家中二哈再三指天发誓,去青州城远远看上一眼,立马回琼山,那小东西才答应帮她看会儿家,顺便防着点兰舟那小子。
入青州城时,她也依旧是这么想的。
要做个本心笃定,言出必行魔教教主。
然而,当沈虽白跟雨后的春笋似的,蹭地冒出来抓住她的胳膊那一瞬间,她整个脑子都更放炮仗似的,给噼里啪啦地炸成了一片空白。
沈虽白见她愣住了,巷口又极容易被人瞧见,便立刻拉着她往后巷走。
顾如许觉得自己就跟一小狗似的被他牵着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赶忙停住。
“跑什么?本座见不得人吗?”
沈虽白谨慎地朝巷口张望了几眼,确信无人跟来,才稍稍松了口气,转过头来望着她:“你怎么会在青州?”
她撇撇嘴,漫不经心:“青州城又不是你家开的,你能来本座自然也能来……”
“你晓得我为何来?”
她耸了耸肩:“晓得,本座看着你们进城的。”
沈虽白一脸疑惑:“那你为何还……”
顾如许沉默了片刻,暗暗揪着自己的袖口,没好气道:“你就不能别问这么多为什么?”
他深感茫然,愈发不懂她的心思了:“可你在这,不安全。”
“哪都不安全……”她咕哝着,转而理直气壮地望着他,“本座且问你,你这几日可有好好练功?”
沈虽白一愣,道:“你留下的那十五本秘笈,我练了几页,近来比较匆忙,待过些时日,我会认真练的。”
“嗯,这还差不多。”她满意地点点头。
“所以你在这边鬼鬼祟祟地偷看半天,就是为了问我这个?”他猜了一猜。
顾如许一噎:“是,是啊,不然呢?”
他歪了歪头,继续猜下去:“所以……你是来青州见我的?”
“……”
这臭小子可真能猜!
“你,你这是断章取义!本座就不能……就不能是闲着出来遛弯的吗!”她理直气壮。
沈虽白顿了顿,道:“你晓得你心虚的时候,总比平日里嚷得响一些吗?”
顾如许:“……”
“此处不宜久留,若是被其他门派的人发现你在城中,定会想法子对付你。”他已经想到了这结果,虽说其他门派的弟子还在城外,但眼下青州城中光是剑宗和少林的弟子,便能群起而攻之,她只身在此,终究是不妥,“你先回此生阁去,早些回琼山……”
“本座不回此生阁。”她挨着墙,赌气地板着脸,“眼下红影教没人晓得本座到青州城来了,本座若是去此生阁,就该被发现了。”
“你偷溜出来的?”
她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觉得很没面子,遂又改口:“本座堂堂一个教主,怎么能叫‘偷溜’出来呢?”
沈虽白沉思片刻:“那依你之见?……”
“本座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凭借高绝的轻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墙出来的!”她义正辞严。
“哦。”他面不改色地听她胡说八道。
顾如许忽然觉得没意思得很,戳了他一记:“喂,本座费这么大……本座轻而易举地来青州城,你就不能拣点好听的说来让本座开心一下?”
沈虽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你想听什么,我说给你听。”
哇,这话……
她忽然就觉得十分舒心了呢。
正欲开口,肚子却十分不合时宜地叫唤了一声。
冗长而低沉,尾音还转了一转。
沈虽白的嘴角顿时扬了扬。
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先带本座去吃饭!”
他会心一笑:“好。”
她跟着他从后巷绕到另一条街。
“你晓得本座想吃什么吗?”她一脸狐疑。
他转过头来,于长街灯火中忽而一笑:“吃肉,热的。”
一句话,令她想起了数月前那晚,她因为中了春药,被自家下属七手八脚地挂在了此生阁的屋檐下吹了半宿冷风的惨痛历史。她等了好久好久,才等来一个傻小子,给她买了只烤鸭。
此事想起来,仍觉得有些丢脸。
她不满地咕哝道:“本座还想吃别的呢……”
他点点头:“嗯,还有糖醋鱼,芙蓉蛋,八宝丁儿,什锦豆羹,荷叶珍珠鸡——不如再来一两桂花酿?”
她爱吃的菜式,他都如数家珍,堵得她哑口无言。
“啊……嗯,就这样吧。”她都被他念叨饿了,忽然觉得答应系统的只看一眼根本不够。
看了一眼,就像看第二眼,看了第二眼,还想让他看自己一眼,待他看到了她,她又想跟他去吃这青州城最好吃的菜肴,喝最香醇的佳酿——人啊,似乎永远都不知足。
尤其是在自己偷偷喜欢的人面前,时常为一点小小的温柔而心怀窃喜。
揣着这么微不足道的小心思,多一会儿,她都觉得高兴得莫名其妙。
沈虽白带她去了城中最有名气的如归楼,果真点了一桌她爱吃的,她连嘴都不用张,他都安排妥当了,这教她十分省心。
“你在这,就不担心跟你一起出来的几个师弟四处寻你?”她想起在南门下,还看到几个剑宗弟子来着。
他们在这大快朵颐,晾着他们几个,似乎不大好。
“我让他们先回玉衡庄去了。”沈虽白一边答复,一边替她剔了块鱼肉,她稍一皱眉,他便给她倒了杯桂花酿,“慢些吃,别呛着。”
她放下酒杯,托腮望着他。
“怎么了?”他一时疑惑。
“也没什么……”她若有所思道,“就是觉得跟你出门,都不用带脑子。”
惹得他轻笑一声:“这叫什么话……”
“你们过几日便要攻打琼山了吧?”她手中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中的肉。
“……嗯,待各大门派齐聚,便要动手了。”
她弯了弯嘴角,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你说本座要是现在把你劫持了,沈盟主还会攻山吗?”
沈虽白皱着眉,细细权衡了片刻,答复她:“大势所趋,当是会的。”
“沈盟主就一点也不担心本座一气之下,把你捅成马蜂窝?”她将笑未笑地盯着他。
“这……”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似是真在考虑自己被捅成马蜂窝是个什么样子,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爹应当并不担心你会如此。”
“那可说不准。”她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唬住了你爹,本座就不必费事如何对付那么多门派了。”
他想了想,点点头:“这也算是个法子,你要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