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舟一行人抵达琼山寨,已近午时,里正放下吊桥,请他们入寨。
“见过公子,孟先生,卫护法。”里正恭敬地行了礼,却未见顾如许,不由一愣,“公子,教主怎么没来?”
兰舟道:“她有些急事,离开些时候,一会儿便到。”
他不知她去了何处,只知她保证过会尽快回来,故而只能如此搪塞一番。
闻言,里正会意地点了点头,将他们引入寨中。
村民们早早便起来了,在村头支了一口锅子,妇人家做腊肉,男子便架锅烧火做刨汤。
卫岑抬来的那头猪,恰好派上了用场,众人七手八脚给剁成了块儿,加了姜片和甜玉米,炖了一大锅。
小雪时节,这琼山寨中已然有了年味儿,十几户人家五十来口人,欢聚在一处,倒像是一家人般其乐融融。
李婶端来了红糖煮的姜茶,给大伙儿暖暖身子,山谷中要比阎罗殿暖和些,但看这灰蒙蒙的天,里正说,一会儿多半会下雪。
乡里乡亲忙得热火朝天,随行的红影教弟子也纷纷撸起袖子搭把手,卫岑也过去帮忙了,孟思凉站在兰舟身旁,看着这欢喜的一幕,不由感慨。
“今日之后,便许久不能来这里了吧……公子打算何时与他们说?”他显然是知晓今日要来取什么东西的,正因如此,才不免担心村民们的反应。
兰舟目不斜视:“离开的时候告诉里正一人便可,你一言我一语的,反倒耽误时间。救下这座寨子的时候,本就没想着要将这些无辜之人牵扯进来,只说我们有要事,须得离开些时日,后会有期便好。话虽如此,也可能是后会无期……”
毕竟他们要办的事,可谓孤注一掷,若是败了,便只有一死了。
“公子今日倒是有些伤感。”
兰舟笑了笑:“当今世上,知晓我和阿昭身份的人,屈指可数,我们的容身之处,也不过是这片山野,这些村民心思纯良,也不曾将我们视为邪教,还有人肯真心待我们这些无家可归之人,实在是件难得之事。阿昭也说过,既然救了,便不能再害了他们。”
他也希望多年之后,他们若还能活着回来,能与这些人再坐在一起吃个家常饭,忘却世间烦扰,豪饮一番。
“听闻你近来病了,现下如何了?”他看向他,随口问了句。
孟思凉干咳一声:“不妨事。”
“可有给自己开方子调理?”兰舟看他面色不佳,欲给他把脉,他却不动声色地避了开。
“只是偶感风寒,过些时日便好了。”孟思凉笑道。
他如此一说,兰舟便不再追问了:“你随我来吧,阿昭不知何时才能到寨子,你我先将那样东西取回,以免节外生枝。”
孟思凉点点头,随他过去。
还是那间院落堂,门前扫撒的聋哑妇人远远望见他们,上前行礼。
他们径直走进佛堂,步入那供奉着十座牌位的灵堂,兰舟点了三炷香,先祭拜了一番,而后拨动墙上机关,灵堂内物什相继转动,竟如八卦阵一般斗转星移,片刻之后,牌位后面的墙上,开出了一间暗室。
二人举着一盏灯步入其中,暗室闭塞许久,就连呼吸,都能感到不适,点亮了墙上的蜡烛后,这才亮堂起来。
狭小的暗室中央,只摆着一张小几,小几上有一座铜铸的剑托,剑托上搁着的,却不是剑,而是一根用绸布裹着的细长之物。
兰舟上前取下,解开绳子,绸布滑落,露出一柄镶金的剑鞘。
游龙为雕,金玉为缀,繁复华美,不可逼视。
即便时隔多年,只需用丝布一拭,便再度大放异彩。
孟思凉走上前,看着这柄剑鞘,目光有些意味深长:“五年过去,物是人非,唯有这剑鞘一如当年。”
兰舟面色凝重:“当年将其藏在这,还是阿昭的主意,没想到这间暗室,一关就是五年,它能重见天日,我父皇在天之灵,或许有一丝欣慰吧……”
他将剑鞘重新包好,准备拿到马车上,待顾如许回来,便回阎罗殿。
“这些牌位如何处置?”走出暗室时,孟思凉望着那十座灵位问道。
兰舟略一犹豫,道:“暂且留在寨子里罢,待尘埃落定,再来安置。”
他们今后只怕就要四处奔波了,已故之人还是静候佳音为好。
与此同时,村民们正在村头忙活,忽然跑来几个孩子,告诉里正,寨子外头来了人,好像是顾教主和季坛主。
里正一怔,想起公子方才说过,教主出去办事,一会儿便到,想必是赶来了。
于是便招呼大牛二牛前去看看。
爬上高处,果真瞧见河对岸有一群红影教弟子,虽说有点老眼昏花,但坐在马上的二人,应当就是顾教主和季坛主了。
大牛二牛也看见了顾如许和季望舒的脸,登时欣喜不已。
“是教主和季坛主到了,快快快,将吊桥放下来!”大牛二牛欢欢喜喜地跑去放吊桥,里正走得慢些,带着孩子们跟过去。
“慢些慢些,仔细脚下,别跌跤……”他无奈地叮嘱着。
这些孩子中最是活泼的便是青青了,一蹦一跳地跑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其他村民。
大牛二牛合力将吊桥缓缓放下,打开了寨门。
孩子们跟脱了缰的小马驹似的奔了出去,往顾如许和季望舒身边钻。
里正迎了上去,笑道:“顾教主,季坛主,你们可算来了,公子说您出去办事,小老儿还以为您赶不上午饭了,快些进来吧,一会儿便能开饭了!”
“是啊是啊!今日是小雪,卫护法抬了一头猪来,大伙儿熬了一大锅刨汤呢!”大牛二牛兴奋地说着,“李婶还做了教主您爱吃的点心,刚出笼,还热乎乎的!”
一边说,一边引他们过桥入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