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林煦,已拿着弘威将军府的侍卫令牌去了城西秋月亭。
秋月亭座落于清湖边,闹市旁,平日里百姓熙熙攘攘,就十分热闹,临近年节,就更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他乔装之后混入人群,便如鱼入海泽,难以辨认,正所谓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他想公子的用意大约就是如此。
借着来往百姓的掩护,他掏出匕首,在亭子第三根柱子底端刻下一个“正”字,而后迅速离开了此地。
之后,他按着兰舟之前的吩咐,探查了楚京各处的街巷,为之后行事做了一番准备,直至日薄西山,方才回到弘威将军府。
岳琅已经回府,他区区一个侍卫身份自然不能从正门入,偏门处没有什么人把守,他出示了昨日岳溪明给他的令牌之后,守门之人便放他进去了。
回到住处,收拾了一番后,忽然想起隔壁那个嚷着绝食的小郡主,一整日过去,她这娇生惯养的身子,总该饿得受不住了。
像她那么爱哭的女子,哪里受得了什么苦?将军府里的人应当也不会让主子饿上几顿不管不问……
他望着墙头踟蹰了许久,终究还是暂且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出了门。
他绕到隔壁看了一眼,发现岳溪明并不在屋中,本以为她去前院陪父兄用饭,却也不在,在窗下偷听了几句,岳琅询问女儿为何没来,岳将影也只是含糊其辞,以她近来胃口不大好搪塞了过去。
他思索片刻,便在府中转了一圈,经过厨房时,忽然听到了动静,便推开门看了一眼,却见岳溪明正蹲在灶头旁,锅里放了清水,剁得乱七八糟的菜叶,以及一把面条,而她正跪在柴堆旁捣鼓生火呢。
可惜这火打了半天,连个火星子都没见着,倒是急得她一头汗。
锅里的面和菜都要在冷水里泡软了,约莫可以看出她是真心想悄悄煮碗面的。
他站在她身后看了许久,直到她觉察到不对劲,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他倒是不觉得什么,岳溪明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半天才缓过这个神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怎么是你啊……带着人皮面具,害得本郡主差点没认出来。”
林煦看着她,淡淡道:“不戴面具,会被认出来。”
他的目光落在那锅颇为凄惨的面上:“你不是要绝食吗?”
“我……”她拿着打火石,可怜兮兮地望着怎么都点不着的柴火以及锅里越泡越惨的面,肚子跟着叫了一声,腹中空空使得她更无措了,“我实在太饿了嘛……”
她丢了打火石,揪着自己的裙摆,惨兮兮地望着他:“林煦,你会做饭么?我想吃肉……”
林煦看了看她:“为何不让你的小丫鬟帮你偷偷拿点吃的?”
“绿芽可笨了,一会儿被我哥发现可怎么是好?”
“依我看你也没聪明到哪儿去。”
“……”
他走上前,看了看筐子里的食物,也不知她怎么糟蹋的,眼下看来也没什么能用的东西了。
看着他有些发沉的脸色,岳溪明自觉心虚地低下了头:“……是不是没东西吃了?”
“你屋里不是还有点心?”林煦问。
她连连摆手:“那个是我哥送来的,我要是吃了,就教他得逞了!”
闻言,林煦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你便饿着吧。”
说罢,便朝门外走去。
“别啊!……”岳溪明揉着肚子,赶忙起身追了出去,“我好不容易偷偷溜出来,想吃点东西,但是这饭也太难做了,再这么饿下去,我会不会饿死啊……”
她想到那些饿死街头的乞丐,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自找的。”林煦懒得同她废话。
她就这么一直在他后头跟着,肚子倒是叫得一声赛过一声,时不时哼唧一下,颇有点可怜巴巴的意味。
林煦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停下了脚步。
饥肠辘辘的岳溪明猝不及防,脑门不偏不倚地磕在他的背上,险些摔一跤。
“你,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了?”她有气无力地望着他,“刚才你的脑袋看着像个肉包子来着……”
林煦面色一沉,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免得她这么晃晃悠悠一不留神撞墙上去。
“你同你哥说了什么?”
岳溪明瘪瘪嘴:“没说什么,只是让他帮个忙瞒着我爹罢了。”
“那你为何要绝食?”
“因为他想让你去他院子里做护卫啊。”
林煦眉头一皱:“若是他肯帮忙瞒着岳将军,我在哪儿并无区别不是吗?”
“那不行,你都是我的护卫了,我才不让给他……”岳溪明斩钉截铁道。
“这算什么理由?”林煦疑惑地看着她。
岳溪明扶着墙,饿得前胸贴后背:“要饿死啦,没想到本郡主一世英名,居然是被饿死的……”
她贴着墙根蹲了下来,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他忽然想起回来的路上,在桥边有看到一家卖烤红薯的摊子,不知还在不在。
“你在这等着。”
说罢,便从偏门出去了。
岳溪明也不晓得他做什么去,想追过去又实在饿得没力气,只得眼巴巴地望着。
过了一会儿,林煦竟从她身后的墙上翻了下来,手里还拿着一只热腾腾的纸包,还没揭开,她已经闻到了诱人的甜香。
“吃吧。”他将纸包丢给她。
纸包着实烫手,她想急切地想解开纸包上的绳子,几番尝试却总是不得其法。
林煦在一旁看得直摇头,实在看不过眼了,方才伸出了手:“拿来。”
她将纸包递过去,看着他三两下便解开了绳子,将油纸揭开,浓香扑鼻而来,勾得她直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