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方才那么多胡姬,你是怎么注意到我的?”
顾如许突然萌生了一丝好奇。
沈虽白头也没抬:“胡姬虽多,舞艺却差之千秋。”
顾如许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我留意到了跳得最与众不同的一位,然后发现是你。”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她咕哝了一句,“出来这么久,你还不回去吗?”
借换衣之由出来,都好一会儿了,她担心郑承会对他起疑。
“郑大人不会派人来寻我的。”他道。
“为何?”
他想了想,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他刚赏赐了一个胡姬与我,又看着我与你一同回房,你我迟迟不归,他心中自然有计较。”
“什么计较?”她一时没听明白,看了看他欲言又止的神情,思索一番后登时了然,给了他一拳,“……你想得美!”
“嘶……再乱动该摔下去了。”沈虽白扶着她的腰,生怕她一时情急忘了自己还在抽筋,从美人靠上滚下去。
顾如许有些恼,毫不客气地把脚伸进他的袍子里取暖,冰凉的脚丫子贴着腰,冷得人一哆嗦,沈虽白忍了忍,终是没躲开。
顾如许这才觉得解气了些。
只是她无处可靠,坐得久了难免腰酸背疼,偏偏赌气要把脚伸进他衣裳里捂着,僵持了一会她腰疼得都打起哆嗦来了。
她咬牙忍着,沈虽白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在她猝不及防时候,他已经将人抱起来放在了自己腿上,半边袍子拢着她的背,腾出手来握住她的脚。
手脚冰凉,果然是体寒之兆。
顾如许吃了一惊,错愕地干瞪着他,他却是丝毫不为所动,抱得真叫一个心安理得。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沉默片刻后,忽然对她道:“日后哪个登徒子再敢这么抱你,打断他的腿。”
顾如许听着都好笑:“兄台,现在是你这登徒子这么抱着我吧?”
“我除外。”
“凭什么?”
“我是你大师兄。”他义正辞严。
她嘁了一声:“不晓得谁刚才还说迷上本座了……”
沈虽白的耳根顿时又红了几分:“一码归一码。”
顾如许不以为然,低头看了看覆在自己脚背上的手,不免有些懊恼――前不久才下定决心要离他远远的,这倒好,非但没躲远点,还坐在人家腿上暖脚。
“……本座会另寻时机送你离开楚京,在此之前你若想帮忙也得量力而行,别以为本座真的答应让你留下就有恃无恐了。”
“嗯。”沈虽白垂着眸,一面帮她暖脚,一面听着她“恶狠狠”的告诫,叹了口气,“在青州的时候,你说,我信你无用,我也有如此感受,真相大白之前,你所受的委屈,我别无他法,但我想了很久,世上已经有那么多人不信你,倘若连我也不站在你这边,你便只能独自背负这些,所以哪怕一点也好,让我和你一起承受这些。”
顾如许沉默了片刻,问:“所以这就是你来这的理由?”
“嗯。”
“傻透了……”她合了合眼,“咱俩也算是孽缘一场,你可真是想不开,非往这坑里跳,本座拦也拦了,骂也骂了,你说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脚渐渐暖了起来,也不抽筋了,她却有点贪恋他掌心的温暖。
就像雨后的种子,起初只有一点,渐渐地想要更多,明知道贪心是要不得的,他也是要不得的,可等她回过神来,早已如疯长的藤蔓,把她的心都牢牢地栓住了。
回想起来,即便没有那七次轮回的记忆,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陷进同一个坑里吧。
实在是……没出息极了。
她默默叹了口气,站了起来:“你赶紧回去露个脸吧,可别真的招来怀疑。”
沈虽白看她脸色不对,似乎琼山寨的事之后便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以为她是忧虑着宁国府的案子,却又隐隐觉得另有隐情,外头恰好传开丫鬟的声音,原是郑承请他回去。
“你就在这屋中等我。”留下叮嘱之后,他便出了门。
而顾如许连声都没有应,又岂会真的乖乖待在这间屋子里?在房中翻出一件男子的衣裳后,她便立即换上了,去寻阑珊阑意她们。
胡姬侍酒不过是为了给相国一个台阶,筵席过半,就让胡姬们退下了。
玲珑坊的歌舞也在胡姬离开后不久,识趣地离开,今日寿宴作些助兴之事并非不可,但适可而止也是郑承再三嘱咐过的。
在岳琅看来,此举颇为聪明,毕竟贺寿归贺寿,堂堂相国若是铺张过度,陛下那边怕是就要起疑了。
顾如许避开府中侍卫,翻进了院中,而此时季望舒等人也料想到她定会折返,在墙下等了许久,终于见她用吹箭迷晕了树上的暗哨,翻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