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虽白看着她眉头紧锁的样子,道:“我会想办法查一查郑承,我这边有消息之前,你不要轻举妄动,郑承本就在怀疑胡姬中是否混入了奸细,只是怒图使臣还在京中,故而不便对你们动手,这是个机会,至少他并没有往宁国府的案子上想。”
顾如许点了点头:“眼下应当还无人发觉我们已经入京,兰舟留在长公主身边,一时半会出不了乱子,我们瞒过郑承的眼睛才是当务之急……你突然笑什么?”
她说正经事呢,一抬头却见他看着她笑。
“你刚刚说了我们。”他似乎有些高兴。
顾如许啼笑皆非:“神经兮兮,这有什么可乐的?”
“只是觉得你好像不赶我走了。”
他笑得十分好看,顾如许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想多了,本座迟早把你丢回云禾山去。”
他似乎压根没将她说的狠话听进去,转而道:“将影也晓得我来楚京的目的,让他帮忙,或许能打听到什么线索。”
闻言,顾如许眉头一皱:“你牵扯进来就够麻烦了,那小子还来掺一脚做甚?”
“我只是作为友人请求他一番,要不要帮忙,他自己决定。”他笑道。
顾如许抖一激灵:“得了吧,你还不了解他么,嘴上要犟几句,但你这个兄弟开口,他还能作壁上观怎么的?”
“你开口,其实他也会帮忙的。”他似是早早拿准了岳将影那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
“你就套路他吧……”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替岳将影倍感辛酸。
打小她就知道,内门弟子,尤其是掌门弟子中,最好欺负的才不是看着娇娇弱弱的沈新桐,而是这位从未公诸于众的将军府小世子。
岳将军应当是指望历练历练他才将他送到云禾山习武,当年她也没在楚京见过他,他二人互不认识,只知道他应当也算她的师兄,只是明面私下她都直呼他大名。
这小世子也是个有意思的,总是凶巴巴地跟她吵架,她活了两辈子那能吵不过一个小屁孩?三两句把人绕得不知东南西北,稀里糊涂被她欺负,憋得眼睛通红。
她那会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专治各种不服,把他气得要哭不哭,偏偏还去山门下牵了三条大狼狗来,那三条大狼狗在云禾山顿顿吃肉,喂得那叫一个膘肥体壮,其实性子温顺得很,只是那三双眼睛瞪得有点凶,愣是吓得这孩子扒在树杈上哭得气儿都喘不上来,末了还是沈虽白赶过来,把狗牵走,他才敢下来。
从那之后,他俩这梁子算是结踏实了。
长大之后,这臭小子做事倒是靠谱了点,只是这嘴――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欠揍。
这一点,历经七次轮回,就没变过。
“岳将影帮不帮忙,其实都无所谓,他一个将军府世子,总不能为了一个外人,置将军府于险境吧。”她看了他一眼,“你也学学他吧,犀渠山庄能经得住几番折腾?你为师父……为你爹娘和新桐想想。”
沈虽白笑了笑:“我的脸并未传到楚京,你觉得我为何要易容入城?”
他在离开云禾山的时候就想好了,若有个万一,他一人的命总比连累剑宗要好。犀渠山庄不该为他的一意孤行负责,他也不会让她背负这些。
顾如许狐疑地望着他:“我有时候总觉得你瞒着我一些事,不知道你究竟想要什么,我这人不喜欢猜,也不喜欢逼着人说话,你不告诉我也无妨,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我迈出这一步,是为了顾家,你又是为了什么?别做会明摆着十有八九要让自己后悔的事。”
他看了过来:“你可有做过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她呵了一声:“多了去了,哪里数得清……”
从第一世开始,每一次回到这里,都有着一堆让她悔不当初的事。后悔有什么用,南墙都不知撞了多少回,有时候连她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我留下,或许以后会后悔。但我现在走了,一个时辰多半就会后悔了。”沈虽白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这话说的,好像离了本座就会死似的。”她不以为意地扫了他一眼。
他只是笑而不语。
“或许柳暗花明又一村,或许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本座其实没什么把握。从前还相信善恶终有报,邪不压正,但是发生过一些事,本座现在也不大确信这一点了。”她想起了过往种种,谁说女主光环跟外挂对等,只要稍微努力一下就能事事顺心的?她感受到的,只是一次次跌进尘土里,被人踩在脚下,拼了命地挣扎过,还是敌不过一败涂地的结果。
她也尝试过把心收回来,或许就能改变结果,可惜啊,心没收回来,还困了自己一辈子。
她有时候,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回到这个地方。
她不算一个聪明的人,至少不是那种动动心思就能把那些使坏的人折腾得哭爹喊娘的人,她也心宽,本质上不乐意记仇。不过历经了这么多之后,想不记住也难吧。
只是也会有那么一瞬间,她对于自己的决定,不敢确信是不是正确的。
这么久了,她还是会胆怯,尤其是在跟沈虽白有关的事上。
“我的意思,你哪天要是死了,我可能真的救不了你。”她有些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