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选的路,怎会后悔呢。
于他而言,二十年前在湖心亭中,看见她折花而笑的那一眼,就是一生的沦陷。
庶女又如何,她想要的,他都会竭尽所能为她争来,哪怕她心里的那个人,从来不是他。
司菀无奈地摇了摇头:“哀家身边,还能相信的人,就只有你和怀儿了,你可千万不要让哀家失望啊……”
他看着她的手,想要握住,却还是忍下了。
“定不会。”
沉默了片刻,阮方霆忽然问道:“我听说,大周要与怒图和亲,择选之人,是阮家小姐。”
司菀顿了顿,并未否认:“怎么,你不愿让妹妹出嫁?”
他微微皱了皱眉:“我许多年不曾回去,早已忘了她的模样,只是没想到她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
司菀叹息道:“此事并非哀家强迫于阮家,而是阮大人毛遂自荐,愿让阮逍代公主远嫁,为大周安宁出一份力,如此忠心耿耿,哀家和陛下怎好回绝?陛下已经封了阮逍为平阳公主,嫁妆和排场,哀家嘱咐过,都会按嫡公主出嫁的规矩操办,毕竟是你的亲妹妹,哀家断然不会让她委屈了。”
他默了默,终究是挤出了一抹笑意:“……多谢你了。”
“哀家从前想着如何成为皇后,可惜一直没能如愿,哀家这辈子所想之事,十有八九都不能如愿,如今成了太后,也得时时防着留心着,果真是高处不胜寒啊……”她叹道,“可还有别的要对哀家说,时候不早了,哀家要尽快回宫。”
阮方霆欲言又止地摇了摇头。
她便站起来,朝门口走去,才走了几步,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她登时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挣扎起来:“你,你放肆!……”
“别动。”阮方霆紧紧将她拥在怀里,枕着她的肩,无力地叹息,似乎累得很,“别怕我,你放心,我早就是个废人了,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只是很想你,很久没有这样抱你了,你忍一忍,一会儿就好……”
闻言,司菀僵了僵,如他所愿,没有再试图推开他。
而他,也真的仅仅是这么抱着她,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再也不松开。
他的事,旁人不知,司菀却是清楚的。
当年他担心她入宫后被欺负,便乔装成太监陪她左右,他晓得她是不愿入宫的,却有诸多身不由己。他陪了她数月,那座深宫中只有他真心疼惜她,爱着她,然而一次疏忽,却让他险些被发现。
她当时只是个小小的嫔妾,若是被人发现私藏了男子在屋中,毁了清誉不算,赐死都是寻常的,她只能求他想想办法。
可是那时的他,能有什么办法护她周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变成真的太监,躲过宫中查验。
这件事,一直是她心中的一个坎儿,每每看见他,便会想起来。
烛火摇曳,轻纱微晃,沉寂的屋中,阮方霆终于缓缓放开了她:“你走吧,多保重身体。”
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走出了门,唤迭珠一同离去。
……
翌日清晨,城门开启后,楚京再度热闹起来,熙熙攘攘的百姓在街头巷尾做着买卖营生,茶馆路边,时而有人谈起和亲之事,还有一些闲言碎语,两月前的青州惨案,似乎渐渐从人们视野中淡忘而去了,这座大周帝都,每一日都有着新鲜的谈资和乐于说道的人。
然就在日上三竿后,却见一队官兵带着仵作急匆匆地出了城,没多久,便有人传出了消息,似乎是有人在城外乱葬岗上发现了一具女尸,死了也就三五日,身上伤痕累累,死相极惨。
尸体被抬回府衙后不久,人证也到了,是公主府的一个小太监,原本是要将府中这几日囤积的衣物杂什带出城焚烧,选了人迹罕至的乱葬岗,哪成想竟踩中了一只手,吓得他魂飞魄散,赶忙报了官!
仵作验尸之后,官府贴出告示,辗转多人查出了尸体的身份,竟是郑丞相府中的一个名叫月儿的丫鬟。
丫鬟手中攥着一枚耳坠,白玉的圆珠,镶着两朵小金梅,十分精巧。
杀人之后弃尸荒野,月儿并非没有户籍的家生子,出了人命自然要按大周律法彻查凶手,且此事牵扯到了郑府和公主府,官府十分重视,差役回城时又恰好撞上了天钦府文慧文大人和天钦府少监大人,这下可好,天钦府也有了插手的兴致。
此事传到长公主耳中,尚在养病的长公主殿下也似是随口嘱咐了一句,命尽快破案,莫要枉顾人命,让凶手逍遥法外。
如此一来,是半点都马虎不得了,尽快找出凶手,已是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