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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东篱觉得别人说的经验之谈都是错的。
孩子生多了就不疼了。
孩子生多了,自己就能生下来了,根本用不着大夫。
孩子生多了,快得很,还没用力,孩子就生出来了。
他痛得两腿打颤,腰背僵疼,走不动了,于是河生跟赵福将他搀回了床上。他从昨日清早开始了规律的阵痛,到了现在,仍然只开了三指,还有的熬。
腹内孩子偶尔扭动一下身体,都赶在宫缩的时候,肚子赤红一片,湿滑热烫,他都不敢让赵福给他的肚皮擦汗。
太疼了。
一直熬了两天两夜,王安靖才呱呱坠地,哭的声音比他亲娘还大。
惹得在房门外的清和在丞相怀里叫道:“弟弟!”
丞相抱着他颠了颠,也高兴道:“对!清儿做哥哥了!开不开心?”
清和点点头,身子就转向房门开始扭动,想进去。
丞相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让他扭回来身体,说道:“再等一会儿,爷爷就带你进去看弟弟。”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还有你爹跟你娘。”
*
赵福眼珠子红得跟血似的,抱着王东篱的头,哭得嗓子都哑了。王东篱只模糊看了一眼被抱走清洗的浑身赤红的孩子,然后他笑了笑拉住赵福的手,沙哑着嗓子安慰道:“好了,别哭了。”
赵福将他抱得更紧,“我没事,你别管我。”
声音都劈了,还没事,王东篱既心疼又无奈,他现在精神不怎么好,身上已经全都收拾好了,他说:“你去看看孩子吧,我有些累。”
“你睡吧,我守着你。”
“真不去看看他吗?你替我抱抱他吧,别让你爹抢了先。听说孩子第一眼看见的人是谁,就长得像谁。”
赵福正哭着,被他这句话逗得眼泪霎时就不流了,她齉着鼻子说:“好了,你快歇着吧,我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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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进屋的时候,赵福正坐在床边守着,旁边的小床上放着一个襁褓,他快步走上前,跟清和一起看孩子。
爷孙两人小声嘀咕着,赵福见王东篱眉头微皱,有醒转迹象,连忙让他们别出声。
过了一会儿,王东篱睡熟了,赵福才抱起清和,坐到了离床最远的一个凳子上,丞相过了一会儿,也到她身边坐下。
他瞅了瞅床上的王东篱,说道:“这次,他受苦了。”
赵福没好气道:“您知道就好。”
*
真不怪赵福埋怨他。
此前,每次她回京的时候,丞相都不让王东篱进府,弄得王东篱只能挺着肚子去住酒楼。亏得王东篱脾气好,从不曾说什么,但这样几次之后,赵福就彻底生气了,丞相虽然松口了,但心里却从没接纳他,所以才这样一次次给他吃闭门羹。
再加上王东篱怀胎满了六个月,肚子开始疯长,出行多有不便,于是,她就不再回京。
过了大半个月她都没回京,丞相给她写信,她也不回,丞相就知道她怎么了,但他不愿意低头,王东篱拐了他女儿,就该受着他的怨怒。又半个月过去,他们仍然不回京,丞相就将夫人派到了秦镇。
赵福拧得很,还是不跟她娘谈回京的事情。丞相夫人住了几天,觉得昔日将军变成女婿,她整天都别扭,又说服不了赵福,于是很快就将丞相的嘱咐抛到了脑后,回京了。
丞相见她提着两个空拳头就回来了,气道:“你就不会诓她,说我生病了?”
丞相夫人埋怨道:“我去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丞相绝倒,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愚钝之人?他赵秉怎么会娶了她?
丞相夫人也不看他,皱着眉继续说道:“将军现在啊,肚子挺得高高的,”她边说边比划,“我看着他身体笨了不少,现在走路都迈着八字了。听小福说孩子爱动弹,他整日都不舒坦,但就这样啊,他那双眼睛,也怪吓人的,真不晓得小福怎么都不怕,反正我是怕得要死。还有,你是不知道啊,我见他的时候,真怕他叫我岳母,我肯定不敢答应,幸好,他……”
丞相瞪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丞相夫人看了看他,不明白哪里又惹他不开心了,她冲他的背影说道:“他们下回来,你可别再把他拒之门外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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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夫人走了之后,王东篱才知道赵福为什么不再回京。
虽然他不乐意去丞相跟前讨不自在,但还是劝了赵福一阵子,赵福根本不听,每回都摸着他的肚子说:“乖乖,你也不想受委屈的,是不是?”
“你带着孩子去,我在家里等你们回来。”
“那不行,你身体这样,我看不见你,我心慌。而且,我也不想让你受委屈。”
“我在家呆着不动,这算什么委屈?”
“他不让你进门,委屈你和孩子。你留在家里,委屈你。他既然答应了我们的事,就不能言行不一!他现在的做法,是对你和我的不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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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说,她都不松口,王东篱就不再劝了,此时他的肚子都快八个月了,他也不想再挺着肚子去住酒楼,或是一个人呆在家里等她。
于是,他拉着赵福躺下,“好,谁都不受委屈,等生了孩子之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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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到王东篱生孩子,丞相先绷不住了,来信让赵福带人回京过中秋,那时候王东篱怀孕已逾八月,腿脚浮肿得厉害,多走两步路都费劲,赵福根本没让王东篱知道这封信,直接回信拒绝了。
早些时候干什么去了?
现在王东篱都成这样了,还想让人挺着这么大的肚子回京,没门儿!
丞相要是不低头,她绝不会再带王东篱回去受委屈。
父女俩这算是杠上了。
直到昨天,赵福送信说王东篱要生了,丞相才急急忙忙禀告了皇上,带着御医赶来了。王东篱年纪大了,生产之事凶险,变数又多,他心里可是非常担忧的。
此时,丞相被赵福的话噎了一下之后,小声说:“好了~这么大气性?我这不是来了?”
“你看看他有多不容易?不说这回,就说清和,你也知道他是在什么情况下生了清和的,也知道他有多紧张清和!但是,清和的事情,他说过一个不字吗?还不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您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他是清和的生父,以后清和大了,你要让他看着他爹进不了相府的门吗?您是不是非得让我跪下来求您,才肯松口啊?”
“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让你跪我干什么?能长寿?”看赵福在瞪他,丞相缓和了语气,说道:“行了!还跟你爹气上了?看你这嘴,噘得都能栓驴了!我已经命人把你的屋子重新拾掇了一番,以后你们一家四口回去住,也宽敞得很。”
“哼,早该如此,平白让人受了那么多委屈。”
丞相也冷哼一声,“果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赵福又想发飙,见丞相冲她指了指床上的王东篱,这才压住怒火。
她心里原本已经做好了打算,要是他这回再不敞开胸怀接纳王东篱,她以后就一个人回京看望他,当日去当日回,再也不会带着清和小住了。
现在,丞相既然已经低头了,她也不愿意跟他再起争执。
“您快带着清和出去吧。”
赵福推着丞相的背,将他赶出去,又回到床边坐下,看到王东篱仍在安稳地睡着,心里这才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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