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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第二天晚上,陆郡试图给聂斐然打过电话,他想确认聂斐然好不好,但发现聂斐然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经过一整个白天,他把聂斐然突然情绪爆发提分手的前因后果拼凑出大半,但越是想得多,无力感越是充满了他的大脑。

他仰靠在沙发上,听着电话里的忙音,自欺欺人地想,也好,就算接通了又能说什么。聂斐然说谢谢我很好,然后呢?自己还嫌让聂斐然哭得不够多吗。

过去一年他几乎没回湖区这个家住过夜,也就聂斐然周末一起的时候留下过几晚,其余要么换衣服取东西,要么等厨房给他做聂斐然喜欢吃的点心,每次待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小时。

几个小时前,他从阳霖住处回来,车滑进车库,管家从监控看到,习惯了他来去匆匆,马上按照过去几个月的惯例指挥厨房炖上了一锅红汤羊腿,然后亲自去安排佣人打包做好冻着的各色面食。

可厨房忙得热火朝天时,陆郡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沙发上等。他进门后少见地上楼到卧室换了一身居家的衣服,之后进餐厅,看到桌上放得整整齐齐的几个保温汤桶,眼底的颜色暗了暗,拉开一把椅子坐下,绷着下颌一言不发。

佣人大气不敢出,拿不准主人什么意思,去后厨请管家,结果管家到时看到陆郡已经打开其中一个汤桶,见他们过来淡淡地吩咐需要一副餐具。

但餐具和主食备好后,他吃了两口又不动了。

管家问是否要重新打包,他摆摆手说不用,自顾自离开了餐厅,之后便在客厅沙发上一躺一下午。

佣人增加了几个生面孔,管家立在一旁,跟他说上个月请园丁重新修剪了院子里的灌木。他应着,眼睛却一直盯着手机,心思完全不在谈话上。

管家汇报完要离开,顺口问:“空调温度合适吗先生?”

“嗯。”

陆郡把手机随意扔在沙发前厚厚的羊毛地毯上,盯着天花板,不想多说一句话。

管家担心地看着他的雇主。

陆郡从不会随意对下属或者家里仆从发火,他看到那些熟悉的打包盒,并没有想怪他们没有询问就自作主张,只是心中莫名升起阵烦躁,想着这个时间点,聂斐然肯定没有好好吃饭。

那些汤全是为聂斐然做的,管家摸出规律,红炖和清煮交替,换着花样迎合他们的口味。

只是没有聂斐然在旁边,陆郡也吃不出什么滋味。

有一次他们去野营,在当地猎人开的小餐馆里点了腊羊腿,菜单制作得简陋,只有食材,看不出烹饪方式,等端上来才知道是分两种风味。清煮的那锅汤又白又浓,肉质咸鲜弹牙,涮蔬菜吃也清爽。红炖那锅加了香料和葡萄酒,经过长时间炖煮后已经尝不出酒味儿,红亮的汤汁浸着软烂带筋的羊腿肉,就着小房子外呼呼吹的北风喝一口,鼻尖都沁出畅快的汗珠。

他们分食若干主食和两锅汤,最后连羊腿骨上的肉也扒得干干净净。聂斐然难得食欲大好,吃完了一整个餐馆自烤的黑麦卷后,还学着当地人用面包擦擦盘子底。

不是什么制作工艺复杂的食物,只是原材料足够新鲜,所以陆郡看他喜欢,回去后让家里厨师反复试做,专门在农场订了一些品质好的羊腿,冬季统一抹了盐风干后冷藏,之后一整年都可以让聂斐然吃到这口鲜。

自己做太费时费力,有时候陆郡工作忙赶不及回去,就让家里炖煮好后司机直接送到聂斐然家。聂斐然去拿了几次后,不好意思地跟陆郡说下次不要这么麻烦了,大老远开两个多小时的路过来就为了送一锅汤,再好吃也觉得过意不去。

陆郡一直没当回事,只要聂斐然喜欢,他不嫌麻烦,也不怕麻烦别人。司机管家厨师,哪个不都拿着他发的工资,送几次东西也在情理之中。

大有,一骑红尘妃子笑,的昏君架势。

但刚才他才想明白,这对聂斐然大概也是无形的压力。

诸如此类,确实太多了,就像聂斐然说的,只是柴米油盐的小事都说不完。

太多他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是建立在他个人成长背景以及比聂斐然长那么几岁多出的阅历之上的。而当足够富有时,比钱重要的事不胜枚举,他习惯这样的思维方式,也很少会因为这种方式简单直接而产生羞愧感。

跟聂斐然恋爱后,他没有想着去改,只是尽量避免因为金钱问题让聂斐然不适。尤其在跟聂斐然坦白完一开始不想提的事后,他好像太粗心大意,看到聂斐然接受了,之后却没怎么站在对方角度想过他的压力。

事实证明,要彼此心无旁骛地只看对方并不现实,大概他可以做到,但聂斐然不可以。

聂斐然比他,心思细腻得多,脸皮也要薄得多,根本不是能心安理得接着别人好那种人。但他不是拧巴,实际他比谁都拎得清,知道他们的感情要继续下去就不能没有底线地受着陆郡的偏爱。

然而陆郡给聂斐然的还不是他能给出的所有,也许十分之一都没到,而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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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然已经在这种他自以为是的爱里有点喘不过气来。

从聂斐然的角度看,他们的感情一直是由陆郡主导的,而零碎拼凑出的陆郡的感情经历,可谓劣迹斑斑,他心里也没底陆郡什么时候会先腻烦。

要心安理得的依靠和接受一个人没有由来的好,又时刻面临着可能失去这个人的风险。对聂斐然来说,实在不是容易的事。

所以他才会说陆郡好得他无以回报。

本来爱就会让一个人变得自卑而敏感,而爱得不平等,会让没有安全感的那方长久地单方面陷入愧疚和自我怀疑。

一年的交往时间对陆郡来说已经是打破纪录,但对聂斐然也许只是大厦刚刚打好地基。聂斐然看上去脾气很好,但确实不是轻易就能交心的人,

换句话说,

他们是热恋的情侣,又不太像正在热恋中。

回想一下。聂斐然不要贵重的礼物,几万块的新衬衣不如一盆花店打折时买给他的铃兰让他开心;除了在床上,他好像从不跟陆郡撒娇;依恋陆郡,但不要求他给出同样的回应,当然也没有要过他任何承诺。

刚在一起时,互相确认心意后,他面上可见的开心,但好像对陆郡说第二年要一起去北部滑雪的提议还是不敢当真,只是囫囵地敷衍他再说。

关于他们的未来,他也从不主动谈论,提分开之前,他嘴上从未承认过自己是为了陆郡才要留在G国工作,但行动却暗示了他为了这个目标有多努力。

可能潜意识里,聂斐然对这段关系能不能长久维持下去一点信心都没有,尤其在接触过陆郡身边的人,对他的了解越来越多之后。

但他还是闷不吭声地想跟上陆郡的节奏,好像他努力过了,就算是陆郡先跟他说再见,他也好歹没有辜负自己付出过的耐心和爱。

像在打赌,觉得自己胜算不大,还是硬着头皮抛出了手上所有的筹码。

很矛盾。

陆郡赋予了他勇气,可是他仍然没有底气,而他缺失那部分底气也只是因为爱着陆郡这个事实。

聂斐然想跟他有未来,又不敢期待,想要他的承诺,又不敢讨,想依靠他,又怕会变成温水煮青蛙,怕陆郡把他和其他随便的人归成一类。

陆郡其实没想太多,一是聂斐然还没毕业,二是也想走一步看一步,不给彼此压力,在一起就不想明天,开心就完了。

他倒是随性惯了,山高皇帝远,国内长辈想管他,但手伸不了那么长。而聂斐然跟随性两个字一点沾不上边,他的生活充满了认真的计划,而且一丝不苟地执行。

陆郡在聂斐然计划外出现,然后一直让他打破自己定下的规矩,不停更改计划。虽然坚持把工作和学业放在第一位,但原则性问题却从没让陆郡为难过。

所以越是和聂斐然在一起的时间多,陆郡就越不能离开聂斐然给他的这种纯粹又纵容的爱。

不过这种爱也有期限。陆郡想,归根到底,还是他养的小猪太善良,也太没有自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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