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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血加失温,在被救援队从一处雪坑中找到的时候,陆郡已经处于中度昏迷状态。
两个小时前把他送上山顶的直升机复飞回来,在天空盘旋着等待指示,不过这次他没能像两小时之前那样行动自如地走到指定登机点,而是被放上固定担架后直接送往了当地医院抢救。
检查结果和X光显示,这趟由各国小众滑雪路线爱好者组成的"探险之旅"带给他的不仅是短时的心肺功能耗损,还有严重的右肱骨骨折和双膝韧带撕裂。
除此以外,他的背上多了一条很长的伤口,是从陡坡滚落时被雪下隐藏的暗石所划伤,伤口由后腰一直延伸至心脏附近,不深,但差点致命。
在他昏迷的两天里,陆毓和莜蓁接连抵达这片荒芜的雪原。
而他失踪与受伤的消息一直封锁得很好,安陆对外依旧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合作商只当他出国度了个长假。
至于离婚,在他放走聂斐然后的一周,陆毓终于出海回来,在他消沉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启用了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将所有有关他感情经历的消息清理得一干二净。
粗暴而高效,不留一丝痕迹,仿佛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根本没有在世界上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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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给他动了一场小手术,麻醉过后醒来的那个午夜,偌大的病房里只有他自己,还有几缕走廊上应急灯投映进来的微弱的光。
伤口牵动神经,而手臂和腿上的厚重石膏限制着他的身体无法活动,他张了张口,发现咽喉深处痛得有如砂纸在打磨,只有仪器机械运行的声音提醒着,他还活着。
对,活着。
差点死了,却又没死成。
他看着天花板上报警器,一点红色的灯斑忽明忽灭,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点回忆涌现,他忍不住在心中揣测,想着聂斐然握住刀片的那夜,是不是也像他在荒野之中把自己摔打得皮开肉绽时那样感到解脱。
护士从监控处察觉他的异样,通知医生和家属的同时很快赶来,不久后,病房亮起了灯,医生陌生的面孔围着他不时询问,他喉咙冻伤讲不出话,就只能以点头或摇头作答。
半小时后,陆毓到达,除了方式和地点过于特别,是这场风波以来他第一次和孙子见面。
他退休后买几艘船,修生养息,四处玩耍,出海一次几个月不止。船上信号不好,除非他主动,否则很难联系上,几乎是失联状态,最近一次正正卡在陆郡闹离婚的节点。
所以陆郡和聂斐然离婚他并没有机会直接插手,不是不想,而是时机不凑巧,
直到上岸那天,委托的那位律师直接等在港口汇报,几十天间事情的发展如过山车一般,令他听完捏了一把冷汗。
但归根到底,过程虽然曲折,好在结果与他最开始的预言差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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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毓一踏进病房,陆郡就阖上了眼皮,他杵着一支手杖,没有坐在沙发凳上,而是靠近一些,坐在了病床床沿,开口,语气似怨似怕,有些严厉,却又像是真心实意地心疼着躺在病床上的人。
"嘟嘟,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陆毓说。
埋着留置针的那只手下意识抽动了一下,陆郡有些恍惚,因为很多年没有人这么叫过自己了。
他很小就习惯了,不管是亲属还是被雇佣来照顾他的保姆,所有围绕在他身边的人一直用对待成年人的方式与态度同他相处,而这个小名,也好像时间长河中的一块回忆碎片,被随意放置,但一直存在,导致他有些被触动,却又做不出情感上该有的回应。
毕竟生疏的时间还是多于亲密,不止他,陆毓也是。
"你故意的是不是?
陆毓心潮涌动,沉吟片刻,想起早晨收到的事故调查报告,多少有些克制不住脾气地开口,直接问他:"三十岁的人了,离了个聂斐然你就活不下去了?"
在这件事上,他对孙子是恨铁不成钢,收到消息赶来的路上差点急疯,不仅因为陆郡刻意来尝试这种送命的极限项目,也因为救援时的细节非常凶险——
工作人员的原话是,再晚半小时,只要天完全暗下来,在大自然面前,给多高的赏金都无力回天。
陆毓承认自己有些急迫,本意只是想把陆郡拉回现实,让他清醒振作,但没想到脱口而出的话起了反作用。
听到那三个字,陆郡喉头滚动,胸口剧烈起伏,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情绪上有明显的失控倾向,连带着血压和心率发生了不小的波动。
一旁的医生和护士手忙脚乱地调整氧气管,语气不太好地冲着陆毓喊了几句话,翻译躬腰提醒他陆郡才刚刚脱离生命危险。
陆毓老泪纵横,痛心疾首地看着孙子那个窝囊样,眼中早是浑浊一片,半天才虚虚叹了口气,饱含无奈和悲凉地对陆郡说:"……爷爷是为你好,你不能这么对爷爷和陆家,太残忍了。"
那时陆郡已经扔下安陆不管不问整整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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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在异国的病床上
', ' ')('一直躺到冬天结束。
窗外景色变换,树枝萌出新芽,积雪逐渐融化。圣诞,跨年,新年,曾经意义非凡的节点只让他心神俱疲。
陆毓国内国外两头飞,难得来探望很多次。
高海拔地区,对他的年纪来说其实很吃力,陆郡看在眼里,但心中一点接下去的想法和力气都没有,所以话总是很少,加上心中还介意着从前那份瞒着他运作的放弃财产分割协议,即使话已说开,在对待陆毓要求他康复后重新回到集团里的提议时,也根本未放在心上。
最后一次,陆毓对他这么一蹶不振的样子难以理解,站在长辈的角度,有些失望:"你原来那公司拱手送给阳家就算了,家里的生意也是说丢就丢,该说的话爷爷都说了,陆郡,胡闹也要有个度。"
"没有胡闹,反正都在爷爷预料中,"陆郡看着窗外,无所谓地说:"我不会回去了。"
陆毓被他噎得一口气没上来,瞪圆了眼:"不回去?准备在医院住一辈子?一点不为以后打算?"
"我不知道,活到哪儿算哪儿吧。"
陆毓气极反笑,"我算知道你妈之前是怎么被你气得哭着回去了。"
陆郡抿唇不语,就听到陆毓第一万零一遍的复读:"捡回条命也不珍惜,寻死觅活的,根本不像陆家作风,说出去丢死人了!跟——"
话到嘴边,陆毓急急停住。
跟你爸一模一样。
他极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来化解尴尬,又试图转移话题:"不说其他,你知道那孩子跟我讲过句什么话么?"
"……我不想知道了。"
陆郡站起来,单手杵着拐杖走到窗边,眸光隐入眼前的碎发,侧面看去,瘦了一些,但身姿依旧挺拔,脸颊和脖颈上的几处软组织挫伤已经愈合得七七八八,留下一层咖色的痂。
陆毓铁了心要扳动他的想法,步步紧逼道:"那你还想不想见他?"
"……"
"不说话,那就是不想。"
思考这个问题所需要的时间极其漫长,陆毓却没有表露出一丝不耐心,像等待着鱼上钩,看到到孙子发了很长的呆,然后撑着墙壁慢慢踱步到沙发边坐下。
"我……当然想。"
陆郡答得十分艰难,语气中充满了痛苦和迷茫,明知这是陆毓的激将法,他仍旧没有办法给出违心的答案。
"那你至少得活着,"陆毓正色道,"而且要好好活,你比我清楚,他不会想看到你现在这样。自我放逐,像个路边讨钱的流浪汉。"
闻言,陆郡缓慢而迟疑地抬头,看到对面墙壁上的穿衣镜中映出他胡子邋遢的落魄模样。
陆毓叩叩桌面,乘胜追击,"爷爷给你最后三个月,不要作践自己,要听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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