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埕从车子里下来,站在车门前看着她目送童童上楼,后看过来,平静的目光在他脸上停滞几秒,后抬步走来。
她路过他身边,却没停下,而往花园的小道走。
虽然她没喊他,但他知道她的意思是换个地儿说话。
走了没多远,她停下,转身,目光如箭一般望着他,冷笑,“你什么意思?”
王埕往前走了一步,她眸光便斜到他脚上,眼底威胁的意味很浓。他便不再往前,站在离她两米多远的地方,“我等了你一天,总算把你等到了。”
沉扶星冷哼一声,反讥,“等我?确定不是监视我?”
王埕唇瓣蠕动,像是要说些什么,然而更快的,沉扶星一把匕首抵过去,直冲冲顶上他脖子,“我早警告过你了,别他妈的接近我的人!你们敢把他们扯进去试试!”
她说这话的时候,嗓音些许扭曲,是因为极度压制愤怒造成的。
然而王埕却只是愣了一秒,后变了腔调,问,“你这是第二次用刀抵着我了吧。”
“如果你动了我的人,还会有第叁次。”
“但没第四次了王埕。”沉扶星手臂一顶,强迫他仰起脖子,“我这是最后一次给你机会,滚回去跟你的上级说清楚,从我这儿你们什么都不可能捞着。而你们如果非得激怒我,下场比一定比上次枪战惨,我会让你们为你们的愚蠢付出代价。”
王埕被她猛地松开,身体后跌两步,他看着她冷若寒冰的侧脸,沉默良久。“不管你信不信,我的初衷并不是伤害你。而关于上次那件事...我很抱歉。”
“对不起...”
但其实抱歉的作用并不大,因为沉扶星并不在乎他的抱歉。
他是正义的警察,而她是什么?一个为了利益和私信走上歧途的人渣。
警察抓坏人,天经地义。
所以干嘛道歉啊,对不起这叁个字,在末路穷途的坏女人面前根本没有半点价值。不过是叁个字,一句废话,和简简单单的一个悲伤的眼神。
仅此而已。
沉扶星无视他的道歉,只问自己想知道的,“你们的人查到哪一步了?”
“你猜啊?”他又回到了刚认识她的那个状态。“该知道的,一样不会落。”
“你敢动他们一根汗毛,我就废了你们一整个组织。”她冷冷望着他,杀气很重,“不信你试试。”
“你靠什么和政府作对?”王埕反讥,“靠苏容靳吗?你难道只有这本事吗?”
而沉扶星却不认同他的话,“你们这些好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强行把名头安装到别人身上。”
“我想弄死你们这些人,根本用不上苏容靳。今天我能用刀顶你脖子,明天我就能一枪毙了你,后天我就能一炸弹炸掉你们的老巢...我说到做到!”
她气势很强大,此刻的眼神一瞬不瞬地往外散着冷意。神情严肃,她在告诉他自己究竟多严肃。
王埕噤声。虽然不想承认,也必须得承认,苏容靳是比自己牛逼多了。他比他们要早得多意识到疗养院这边的问题,所以在方亭琛派人监视她们之前,苏容靳早就布好了局。他们损失惨重,到现在还是处于什么都没捞着的状态。
但他不想告诉她,因为这世界上不会有女人能抵得住苏容靳这样牛逼强大的人的庇护。
沉扶星刚下去的火气噌地又上来,她瞪着他,听他问,“你非得跟苏容靳对不对?”
她冷笑,“跟你有关系吗?”
“为什么非得是他?”王埕逼近,眼底有痛苦,他想不明白。这种想不明白已经逐渐变成了一种执念,他疯狂的想要拥有她,却又疯狂的痛恨她的堕落。“他伤害你那么多次,你为什么还要爱他?”
沉扶星笑,“这是我跟他的事情。”
她低头点了支烟,吹出去一口,透过烟雾望着他,“你知不知道有种人,他自成一派,猖狂且自大,凶恶又残暴;他丧尽天良,笑里藏刀,杀人如麻。他是个百分之百的纯坏人。”
“但这个坏人对所有人都坏,却独独把所有温柔和爱都给了你。你恐惧什么他就杀掉什么,你弱小他就助你强大,他可以对所有人狠,却把所有温柔都给你。王警官,如果是你,你会不会被他降服?”
王埕胸腔剧痛,他忍着,问出最后一丝执念,“这些,我也能给你。但你却一直不给我机会,是你一直不给我机会!”
爱一个好人,难道不比爱一个坏人更容易吗?他咽不下这口气。
沉扶星却慢悠悠的把烟掐灭在一边树干,冲他笑。
“你就当我是犯贱。”
但只要是爱上苏容靳的女人,该会和她一样无法再爱上另一个人。
...
...
沉扶星没想接着跟他再掰扯,她现在脑子里很乱,暴躁和愤怒在胸腔里绕圈。亟须发泄出来。
昂首挺胸,她走的相当稳,鞋底敲石板地哒哒响。临了,竟然连半个温和的眼神都懒得给他。
原来离开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一句再见都嫌浪费口舌。
他想起刚见到她那天,她穿一袭灰绿色吊带礼服。风姿摇曳,美不胜收。那天她凭计拿走了能拿捏他的证据,红唇媚眼,抽烟的姿态相当张扬。临走前笑着转过身的那个背影,实在是太美,以至于后来他再看什么样的女人都只觉得无味。
他确实心思不够端正,以至于从最开始两个人的相识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算计。然而她早早识破他的身份,让他从最开始看她的眼神就开始长歪,警察证上边的照片,他一板一眼,不苟言笑。然后跳脱出这张照片,变成了现在的王埕。放荡不羁,花衬衫亮面外套,‘性趣’广泛,除了爱进出一些娱乐场所,还喜欢窝在卡座里看舞女露/逼唱歌听,或一些扭腰插/肛的视频、体液酿酒。名下大大小小港口数个。
外人瞧他,只当是背后有关系的浪荡子弟。
可她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
警匪可共生,却不能善终。
事已至此。他好像只能看着她摇曳着发梢,昂首挺胸,一点一点走出他的视线。
而那些冲他笑的场面,已经模糊到像是他杜撰出来那般。
但其实她不知道。
其实方亭琛派人监视那对母子的事情,他也是被隐瞒的人物之一。而自打他知道,就一刻都没放松警惕。他做这些,其实不只是为了她,也是不希望无辜的人再受牵连。
而从现在开始。他需要做的,就是阻止一切错误的发生。这是他的职责,是作为警察应尽的义务。
却不再是为了她。
医院。
空气闷得很。
苏容靳刚出电梯便有人从一边迎过来,鞠躬作揖,“您来了。”
他直接问,“人呢。”
那人便前方带路,顺着安静的过道往里走。有个十多米的距离,停在一处病房前。
里边很吵,一个女人嚷嚷着要见Andrew。而身边人推门。
苏容靳抬眼望过去,就看到跌坐在地板上被人困住的女人。她穿病号服,光脚,面色相当憔悴。而看到他的一瞬间,那女人飞快挣扎,喊他名字,“Andrew!”
她逃脱不了桎梏,唇瓣干裂苍白,眼下一片泪痕。
在求饶。
苏容靳却面无表情,缓缓蹲在她面前,神色冷漠地扯了扯手套,嘴巴里嚼着薄荷糖。咔吧咔吧响。
“怎么?”
米娅目光空洞,失了往日的风情。她咬牙切齿,眼眶发红,“苏镇黎这个畜生!”
她骂完,开始一字一句跟他讲,“他拿孩子胁迫我,说只是用Helen受的一次罪换点儿东西。我当时真没想要害她,我不知道他这能不顾你的面子下狠手。”
苏容靳面色平静的听她说,在听到‘Helen’这个名字的时候,心口颤了颤。
“那你该去求Jseph。”
“如果有用的话,他也不会出尔反尔杀掉自己的孩子!”米娅带着哭腔,愤恨地攥进手掌。
而苏容靳伸出手,从手边的桌子上抽了张帮她纸擦掉嘴角的血,“你求他都没用,我也帮不了你。”
“你可以的!”米娅瞬间攥住他衣袖,祈求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噙满泪水的眼睛祈求着望他,“Andrew!我求你!你知道他最忌惮的就是你!”
苏镇黎是牛逼,只手遮天。然而他却亲手培养了一个比他更冷血的怪物,且更为凶狠强大。他现在越来越无法镇得住苏容靳了。他忌惮他,提防他。其实就是恐惧他。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啊。
然而苏容靳却伸出手,轻飘飘拽了下一摆,起身,俯瞰她。
“如果当初你没抱那么多私心,我或许还能帮你求得一命。”
苏容靳仰头,闭眼,满脑袋都是当初沉扶星倒在桶里痛苦着流泪的模样。
他作恶这么多年,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能亲自将自己爱的女人塞进原料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