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开春了。傅卫军的生日快到了。
郭妍今天第一节课是早课,一下课就给隋东送饭。医生说了,隋东这小子恢复的不错,下周就能出院了。安顿好隋东,又马不停蹄来了录像厅。她今天自己做了饭,提前跟傅卫军说好别吃饭,尝尝她的手艺。她的第二节课在下午,还有点时间,可以和傅卫军待一会儿。
这可是她跟班级里一个孩子的妈妈学的,那婶子是厂区高中食堂做饭的大婶,做的很不错。郭妍从小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如果不跟其他人请教,根本不知道这些锅碗瓢盆怎么用。
傅卫军早就等着了,站在门口,穿着郭妍送他的毛衣,吸烟。烟灰飘到他的运动裤上,他抬手,轻轻弹去。录像厅被砸了,还有一些碟子幸存,前几天都低价处理掉了,攒了一笔钱,跟他的积蓄凑吧凑吧,想修缮录像厅,还差点钱,更别提如果想开大排档,还得买一堆用具呢。傅卫军找了点活儿干,都是力气活,但至少合规合法。挣得不多,但只要东子出院了,两个人一起努力,进度就会更快了吧。
他都规划好了,录像厅本来的放映室改成后厨,前面做成让食客吃饭的地儿。东子吃了那么多大串儿,对烤串儿那得老有研究了,就东子负责烤串儿,他负责给客人上菜。下午6点开门,夜里3点结束。这样白天他就能接郭妍上下班了。攒够了钱,先换个新床,那小破床,再怎么加固,只要两个人一上去想稍微亲热一下,就响个不停。以前那个助听器不咋地,听不太清,现在这个上档次了,傅卫军才知道这声音这么吵。难怪每次隋东都笑嘻嘻地看着他俩。嗯,买了新床,应该剩的就不多了吧?再给她买束花吧,好好买一束漂亮的。
郭妍小跑前进,生怕傅卫军等急了。果然,在录像厅门口,他站在那,像个望夫石一样。隋东的调侃还真是太准确了。郭妍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上去抱着他的腰:“等谁呢帅哥~”傅卫军垂眸看她,笑嘻嘻的,只穿了一件毛衣外套,还有一条蓝色的裙子,很漂亮。她故意调情的样子,撒娇地抱着他,好可爱。傅卫军笑了,露出整齐洁白的牙,搂着她,抬起下巴,吻了她的唇瓣。“我等老妹儿呢。”傅卫军比划着,随着她玩闹。
郭妍噘着嘴,轻轻打他一下:“瞎说,我可比你大多了。”把保温桶提出来,用手摸了摸,应该还没凉。“我做的饭,你尝尝。”
摆好折迭桌,郭妍坐在傅卫军对面,给他切了一盘黄瓜,剥蒜。她做了豆角茄子焖面,配点黄瓜丝正好。傅卫军吃了一口,差点咳出来,幸好忍住了。抬眼,看着郭妍期待的眼神,他拼了命咽下去:“味道行。”他点头,比划着,又伸出大拇指,三重肯定下,郭妍笑得更开心了:“真的啊?我第一次做饭。”傅卫军点点头,得,造吧,就是太咸了,拍死卖盐老头在里面似的,也死不了人。至少这豆角是孬熟了。傅卫军赶紧夹了一筷子黄瓜,才把这咸味压下去。面条有点粘牙,估计有点夹生。他接过一瓣蒜,咀嚼着,试图用蒜的香辣味道掩盖咸味。
“你怎么啦?看起来怎么那么痛苦啊?”郭妍歪着头,把剥好的蒜放在小碗里,推给他。傅卫军抬起一边眉毛,做个想笑的表情,比划:“没咋地,说了你生气。”郭妍娇恼:“哼,是不是我做得不好吃?”说着,想拿起筷子去尝一口,被傅卫军一把按住,直接一口就吃了三分之一份,差点没给他齁死。最可怕的是郭妍这做咸了也就算了,咸的还不均匀,有的地方面条子没味儿,还有点夹生,有的地方吧又咸的很,面条都稀了。不过,傅卫军一点都不想抱怨,至少,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忍受郭妍厨艺的人,他嘚瑟还来不及呢。
“好吃,老好吃了。你看我都舍不得分你吃一口。”傅卫军咀嚼着,抬起脸,单手比划着,另外一只手抓着筷子,生怕她真的尝一口,得意地勾起唇角,又吃了一筷子黄瓜丝压压咸味。“我就是想起个好玩儿的事儿。”郭妍眨了眨眼:“真的?好!那我下次再给你做~什么好玩的,你都不告诉我。”
傅卫军心里捏了把冷汗,妈呀,下次再做,估计他得英年早逝。他低下头,憋着气,直接几口就把面条扒拉完了,火速解决战斗。“就是那些小混混去吃烧烤的时候,都带老妹儿,就让那老妹儿给他扒蒜。看见你,我就想起这个了。”傅卫军比划着,狠狠喝了几口水,又连忙比划着解释,“噎着了。”
郭妍被他逗笑了,帮他拍背,又亲他脸:“瞎说,你才不是小混混呢。”傅卫军抬眼,看着她:“那我是啥?”郭妍的脸有点红,想说你是我最喜欢的人,但说不出口,歪着头想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你是军儿。”傅卫军一笑,又用水漱了漱口,那股子咸味儿才算被压下去了。
郭妍哼着小曲儿,得意地清洗保温桶。没想到第一次做饭就这么成功,傅卫军这么喜欢,那以后天天给他做吧。反正现在他也在攒钱修缮录像厅,如果吃家里做的饭能比在外面买着吃省下不少呢。想着自己这么温柔体贴,郭妍都快被自己感动了。独留傅卫军在门口拼了命用茶水漱口。
“诶,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郭妍说,帮傅卫军把洗干净的衣服折迭好。傅卫军坐在柜台后,点着攒下的钱。抬眼,对她点了点头。郭妍记得傅卫军随口提起过,他是春天生的。“我生日也是,咱俩生日离得还蛮近的嘛。你想要什么礼物呀?”郭妍问,把那些需要挂起来的长衣拿开,放在椅背上,一会儿再处理。傅卫军看着她,只是笑,什么都没有说。郭妍红了脸:“除了这个呢?”傅卫军撇了撇嘴,摇摇头,继续低头数钱。
“哼,你不要也不管用。我反正买了,今天下午下课了我就去拿。”她瞥了一眼傅卫军的运动裤,看起来有点旧了,她给傅卫军买了条体面的新裤子。过了生日,他也19岁的人了,总不能一直穿的跟个高中生一样。“买了啥呀?”傅卫军比划着问。郭妍故意卖个关子,得意地扬着下巴——这是学着傅卫军的样子——“不告诉你~”傅卫军笑了,站起来,搂过她就亲。郭妍回吻着他粗犷的吻,缠住他的舌尖,又放开,傅卫军被她弄得动情,手不老实起来,郭妍脸一红,把他轻轻推开:“不要,我得走了。我一会儿还要给学生上课呢。”傅卫军假装生气,瞪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都远离了这些小混混的纷纷扰扰,他乌黑的眼睛,看起来更像狗了,随时都有一汪水,湿漉漉地看着你,让你无法拒绝。郭妍心软,垫脚亲他:“那我下课了,批改一会儿作业就来找你,行不行?”傅卫军一听,又高兴起来,点了点头。在郭妍面前,他的任何感情都藏不住。
在讲台上又站了两个小时,这才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很累,但郭妍感觉很满足。这些厂区高中的孩子们是真的喜欢她,一下课都缠着她问问题,都想学好英语。能够帮助下一代年轻人成长,不仅仅在考试中得分,还能掌握一门语言,郭妍就觉得很满足了。一来二去,耽误了点时间。一直到晚上八点多,天都黑了,郭妍才批改完作业,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跟妈妈说她晚点回去,否则她又该着急了。趁着这个空挡,可以再去录像厅一趟。一想起傅卫军,他佯装生气的表情,在听见郭妍晚上还会来露出的喜悦之色,都很可爱。有的时候,郭妍觉得他阴森森的,心狠手辣,心思格外缜密,但只是几个刹那,在她面前,傅卫军和第一次恋爱,笨拙,热烈,真诚的少年没什么区别。
背着包,郭妍走过街道。虽然天黑了,但因为天气逐步回暖,桦林的夜晚还算热闹,她可以放心大胆地走夜路。不知不觉,路过了维多利亚夜总会,这里一直都是灯火辉煌的,夜夜笙歌,似乎这里工作的服务员,小姐,乃至它的老板,都不用休息的。纸醉金迷,这是郭妍想到的唯一一个形容词。她叹了口气,准备离开。不知道沉墨怎么样了,自从上次吵架以后,他们谁也没见过谁。傅卫军有意为之,不敢得罪郭妍,又想维护姐姐,只好先让两个姑娘分开一段时间再说。
刚走出去一段路,就听见身后吵吵闹闹的。郭妍回过头,路灯昏暗,但她看的很清楚——沉墨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头发,衣裳凌乱。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的花里胡哨的,郭妍认识,是维多利亚的老板,她只知道姓葛,来过家里给爸爸送礼。而老葛后面,是那天那个醉酒,被沉墨带回来的女人。她好像..叫殷红?她格外漂亮,妆容精致,黑发盘起来,穿着一条时髦的红色裙子,勾勒出纤细姣好的身材。说实话,郭妍沉默了几秒钟,不知是不是该上去介入。
“沉墨,你不干了行,别在哥这闹事,知道不?”老葛说,殷红在他身后,抱着双臂,冷冷地看着沉墨。沉墨气极,扑上去又想抓打殷红:“你不是人!我把你当朋友..你...”老葛轻轻松松就把她拿捏住:“别闹了啊,殷红一会还得上钟,打坏了脸,你可赔不起哥的损失。”
郭妍忍不了了,踩着高跟皮鞋几步就跨过来:“赔什么?葛老板,好生意啊。”老葛愣了一下,立刻认出了郭妍,瞬间变脸,笑眯眯地,甚至都有点讨好了;“诶妈!这不是郭大小姐吗?你老爹咋样?上次麻烦他帮我谈的那个买地的事儿...”郭妍冷冷地,把沉墨护在身后:“那是我爹的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在这干什么呢?对一个小姑娘推推搡搡的,你还算不算男人?”沉墨眼眸一动,郭妍本来就高,还穿了高跟鞋,躲在她背后,像躲在了能够遮风避雨的靠山身后——不是那种伟岸的山,而是温柔的,青葱翠绿的山,你可以依偎在她的怀抱里,她是个大姐姐,她会站出来为你摆平一切。沉墨啜泣着,拉了拉郭妍的衣角,郭妍却不为所动。老葛看糊弄不过去,赔笑:“误会,误会啊。这小丫头前几天辞职了,今天又回来了,还打伤了我的小姐,我这不是警告她几句么。”
郭妍冷哼,指尖都快戳到他鼻梁上去了,让老葛的腰杆儿是越来越弯:“我告诉你,她是我妹妹。你再敢动她一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是,是,再也不敢了。那啥,我那地皮的事儿...”郭妍哼了一声,没给他一个眼神,拉着沉墨就走:“你自己跟我爹说去吧。”
沉墨的手,很冷,被郭妍握在手里。她的手很柔软,温暖,沉墨感觉有点不自在。她回过头,还能听见老葛在背后愤愤地说“狗仗人势的臭婊子”。“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