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一百零九章</h1>
夜风索索弯月也已上树梢, 皇上殿中还是灯火通明, 太监宫女侍卫整齐站好, 所有人垂首屏声敛气, 柳志亦是, 根本无人敢抬头看皇上的神情。皇上的神情实在是太难看了, 难看到沉怒落地成冰。
视线沉沉看着敞开的门口, 那里烛光夜风,就是没有裴凤卿。
还不回来,还不回来!
“砰!”
皇上手中的杯盏猛地坠地, 飞溅的茶水四溢,所有侍者跟着一抖,头垂的更深了。
“这个逆子, 还要朕亲自去请他是不是!”
皇上暴跳如雷, 从下午时那件事时心中就惴惴不安,人去了一波又一波, 那个逆子就是不回来, 最后一拨人还是带到侍卫, 到现在都快一个时辰了还没讯息, 那个逆子肯定把人给扣了, 光明正大的抗旨!
柳志屏息上前,蹲下慢慢拾起杯盏碎片。
“皇上息怒。”
“叫朕如何息怒!”
柳志垂首, “奴才不敢妄议六皇子,奴才只知道, 六皇子既然能留下侍卫, 说明他本身安全无恙,陛下不必过于担心。”皇上一顿,口是心非,“朕怎会担心那个逆子,他既能扣下侍卫,指不定怎样的生龙活虎呢!”
柳志服侍皇上太多年,又怎会不知道他的火已经降下来了?
又笑道:“不是奴才说,这事,殿下做的对,确实不该马上回宫。”
“皇上您想,您是真龙天子,自然不能以身涉险,而殿下身为龙子,替父分忧乃是常情,奴才虽也不晓得事情的经过和结果到底是如何了,但□□已平殿下还未回宫,显然是找到了什么头绪。”
“奴才相信,等殿下回来,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柳志顿了顿,道:“毕竟,天子脚下竟就有如此丧心病狂胆大包天之人,殿下若不查出来,皇上的脸面何在?皇家的威严又何在?”
皇上这一晚上又担心裴凤卿又暴怒,柳志的话简直就把他刚才勉强按捺住的暴怒给直接点燃了,双眸半眯,声音冷然无比。
“查清楚,朕让他十族无还!”
柳志微笑,恭敬站好。
裴凤卿将小九送回了长公主府,一直没睡的苏三娘忙把她给搂进了怀里,自责的不得了,若不是自己让她们去相国寺,丫头们哪还会遭这些罪?小九又哄她,谁知越哄苏三娘还哭上了,府内好一同忙活,安抚好苏三娘,哄睡了小九。
裴凤卿从长公主府出来时,月已明夜已深,万籁俱寂。
裴凤卿站在长公主府门前,抬头仰望天上明月,弯月高挂,本是夜风清朗,谁知没一会的功夫,乌云漫漫而来,月晕被咬,月华也渐渐褪去,裴凤卿收回视线,浅笑轻声,“月亮都比人识时务,躲起来了。”
卫东道:“月黑风高杀人天,月亮若是出来了,血迹太显,终归是吓人的。”
“皇上还在等着,现在回宫罢?”
裴凤卿点头,翻身上马,卫东岑今生等人亦是,扬鞭,哒哒马蹄响起直奔宫门而去。
裴凤卿回宫后,并没有马上去见皇上。而是回了自己宫中,焚香沐浴洗去一身疲惫,再出现时,烛光下皎皎公子堪比天上月,夜风吹过,发丝清扬,水墨画中走出的公子如玉,半分憔悴都无。
皇上耐心早已告诫。
裴凤卿平稳进入殿内,声音如常。
“父皇。”
皇上看向裴凤卿,担心了大半日,谁知他再出现时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这半日的担心简直就是笑话!手一挥,案上墨砚应声而落,裴凤卿垂眼看着自己衣摆沾上的墨汁,云清素白上墨迹点点。
跪下,声音依旧平稳,面无表情。
“求父皇责罚。”
皇上就见不得裴凤卿这种,不管自己如何心情,大喜大悲都好似影响不了他 ,别说父与子,就算君与臣也没有这般淡漠的道理!起身,几步走到裴凤卿的身边,声音沉沉,“你现在翅膀硬了,公然抗旨几回,你最好给朕一个说法,不然看朕怎么收拾你!”
声音太厉,所有人下跪俯首。
“皇上息怒!”
裴凤卿背脊挺的笔直。
“儿臣不能走。”
皇上:“何谓不能走?谁抓着你的手抓着你的腿让你不走了?!”
裴凤卿抬头看着皇上充满怒气的眼,“百姓抓着儿臣的手,婴孩的哭声抓着儿臣的脚,儿臣不能走。”裴凤卿声音平静,神情平静,没有邀功,没有求赏,他就这样平静的出了口。皇上定定看着裴凤卿的眼,看着他眼里的坦然,看着他的坦荡。
皇上忽然侧眼不看裴凤卿的眼,怒气不知不觉就降了几度。
“那后来呢,□□暂平,你为何还不回宫?朕知道九阳对你很重要,但山脉重重,派兵去找就是,你为何要进深山?”而且九阳是被人伏击了,说不定有人在深山等着你上钩呢,你就这样去了!
裴凤卿垂眸。
“她是我的妻。”
简单五个字就代表了裴凤卿的态度。
“现在还不是!”
“一定是。”
皇上:……
好不容易下去的怒气又被裴凤卿这冥顽不灵的态度给激了起来,皇上瞪眼,抬手,岑今生道:“皇上,就是因为找郡主,才找到了罪魁祸首,物证已掌握!”
皇上:“是谁,怎么找到的?”
岑今生却不言,裴凤卿接着开口道:“小九被人伏击,躲进深山匆忙间掉进了一个深坑,她一个人爬不出来,就见坑内广阔似有其他出路,便在石缝中穿梭,儿臣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躲在一条人骨甬道里瑟瑟发抖。”
“人骨甬道?”
对小六的气愤哪有这个重要?人骨甬道,这是在相国寺,无数百姓向往的佛家圣地出现了一条人骨甬道?谁这么大的胆子竟在佛前杀戮!
裴凤卿眉心微皱,压下喉中的痒意刺痛。
“几十具白骨铺成的甬道,甬道尽头是一道被铁水封住的石门。”
“甬道全是由人手徒手挖成,儿臣初见时本以为是旧年大墓。”古来大墓,挖工者最后都会被封死在墓穴里,避免他们泄露位置或贪图墓中陪葬。裴凤卿从袖中掏出牌子双手呈上,“可是儿臣在那些白骨身上发现了这个。”
皇上死死的看着裴凤的手。
陈家的标志令牌皇上怎么可能不认得!
皇上视线从令牌上挪开,瞬间如有实质的目光就落在了裴凤卿脸上。眸中孤疑闪过,昨天让他主理暗查陈家他不愿,今天就抓住了陈家的把柄?所以,昨天的拒绝是欲擒故纵?他和老三一样,心心念念着呢?
皇上不接令牌,裴凤卿也不收回,就这么举着。
似没发现皇上孤疑的神情,继续道:“儿臣觉得这件事出现的太蹊跷,人命关天,所以命人直接把石门炸了。”
“结果呢?”
“结果发现了数万兵器和□□。”
皇上呼吸一滞,兵器数万,这个还好说,毕竟铁匠那么多,陈家财大权大多年,如偷偷打造,这么多年下来,数万很容易,但是,□□?那个火力太凶猛,再凶猛的兵也挡不住那个,连宫门都可以轰开!
陈家居然在偷偷制造□□!
这,这就是要谋1反!
“你确定?”
裴凤卿正想回答,喉咙一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