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婠知道他谦虚,还要说话,却听身后传来凉凉的声音:“我劝祖父劝得嘴都干了,才把他老人家请来,怎么没见你夸我一声?”
秦望心里颇不是滋味,找回妹子的时候,他满以为自己会是小丫头最亲近的人,不料有个沈浩初,人家是丈夫,他也说不了什么,那就排第二位吧,谁知……好像他连卓北安也比不上,在小丫头都要落到三名开外去了。
这哥哥当得憋屈。
“哥哥英明神武!我辈凡人自当仰望!”秦婠立刻跟上。
秦望“嗤”一声:“少和我说这些,你个姑娘家的在外头整宿未归,这像话吗?还不快回去!”
“我不回去!我要跟着北安叔叔!”秦婠声音大了点,引得正与属下交代事情的卓北安诧异望来,秦望也怒瞪着她,她又怂地缩回头放轻声音,“侯府的事仍未解决,侯爷还在险境之中,我不回去,这里没人比我更熟沈家的情况,我留下可以帮忙,就算帮不了忙我也不会添乱,哥哥,你让我留下好不好?”
秦望瞧着她那双眼,晶亮可怜,眉间笼着忧色,决计不会离开的模样。
他无奈点头,只那头才点下,就听秦婠大喜的声音:“就知道哥哥最好了,那我走了。”人一溜烟又跑去卓北安那边——等会,就算要留下,她要跟的也是他这当哥哥的吧?跟着卓北安算怎么回事?
卓北安正和秦厚礼与孔正二人说话,秦婠看到自家祖父与父亲的眼刀扫来,她不敢上前,默默等在离卓北安三步之遥处。天色愈发亮了,时间不多,几人只匆匆谈了两句,秦厚礼与孔正二人便相互谦请着离去。
“孔大人,同朝为官多年,这还是第一次你我二人一起上朝,走吧。”
“秦老兄,请。”
卓北安只在二人身后拱手行礼相送,转身,就看到秦婠站在身后,他无奈叹了声,朝身边的秦少白开口:“少白兄,令媛对沈侯及沈府情况比较了解,我想留她协助,不知可否?”
秦少白狠狠剜秦婠一眼,才道:“那小女便暂托卓大人了。”
“放心吧,我会护好他的。”卓北安承诺。
秦婠心里大松,她说一百句话,在父亲那里也不及卓北安这一句免死金牌,不过她也有些惊讶,以卓北安的个性,她以为他必会让她回家等着的,不想竟亲自替她求情。
“北安叔叔,谢谢。”和秦少白说了几句,秦婠飞快跟上卓北安道。
“谢我干什么?”卓北安静道,他是应该送她回家的,只是她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却让他改了主意——“我要跟着北安叔叔”。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不回大理寺审案吗?”秦婠笑笑,不继续这个问题,而是奇怪地看着他们走的方向。
卓北安另挑了一队人,与大部队分开,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去找乔宜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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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亮透,温热的茶摆到手边,水雾袅袅升起。
沈浩初以指腹轻抚青瓷杯沿,漫不经心地划着弧线,目光平静地望向坐在堂上的男人。
男人穿着万字纹的锦缎,有些发福,笑吟吟的模样,容易让人卸下心防,他自称王福,是这些人的主事,让沈浩初管他叫“王掌柜”。
一副商人的作派,只那眼眸时不时流泻些许锐利,掩盖了那抹精明。
“沈侯,王爷对你可谓赞誉有加,直言沈侯年少有为,是个可造之才,王爷爱才惜才,有招揽之心,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沈侯在京中既不得志,何不考虑另投明主?”王福乐呵呵的模样,仿佛只是在介绍铺中一件好宝贝。
“这大安的天下,不是只有一位明主,何来另投之说?”沈浩初淡笑,“王掌柜说王爷爱才,所以就将我府中所有女眷全都软禁为质?这般爱才,本侯可受不起。”
王福对他话中责意置若未闻,仍笑得亲切:“这不是因为沈侯与王爷有些误会嘛,贵府几位太太姑娘的安全,沈侯不必担心,只要沈侯原意改投王爷帐下,我们必将她们毫发无损地交还沈侯。”
沈浩初将茶推开,眼眸眯得狭长:“那本侯要如何才能确定她们眼下毫发无损呢?”
“我们不是已经让侯爷见过老太太了?”
“你们抓了本侯这么多家人,总要让本侯见见她们,确定她们的安全,才能再与你们接着往下谈。”沈浩初虽在笑着,可声音却已微凉。
“我想沈侯需要明白一件事,如今我们能坐在这里商谈,只是因为王爷有爱才之心罢了。从沈侯独自踏入家门的那一刻起,沈侯已经没有与我们谈条件的资格了。再者论,我们也不为难沈侯,只要沈侯手书一封投诚信与王爷,你我之间的协议便算达成。”王福摸了摸手上戴的扳指,笑里藏刀。
有了沈浩初的手书,那就坐实他投靠江南王之事,皇帝不会再信他。
“没有资格吗?”沈浩初扬唇,“那么庆喜庄的秘密,王爷也不想继续藏了?”
王福一凛,他以为沈浩初会用那本名录来威胁他们,早已盘算好了如何驳斥,毕竟名录上多是京官与地方官贪赃枉法的证据,与江南王本身关系不大,若真上陈皇帝,也不能定江南王的罪,反倒引起朝纲混乱,谁料沈浩初话锋一转,说的却是庆喜庄。
“庆喜庄能有什么秘密?”王福不动声色道。
“你们费了这么大功夫,从三年前就开始布局,将黄氏送入沈家,搅得沈家一团乱,可不是为了替乔宜松报仇,也不是想要招揽我这个人才吧。”沈浩初往椅背上一靠,道,“兆京原也是前朝都城,前朝时局动荡,老皇帝昏庸无能引发数子夺嫡,曾出现过皇子勾结皇宫守将逼宫之事,虽被镇压,却让老皇帝心生不安,所以秘密着人建了条密道,由皇宫直通京城外郊,以备危急之时逃命这用。后来战事爆发,大安的太/祖/皇帝带兵攻入兆京,占领皇城,却迟迟没能找到老皇帝以及他带走的一大批国财宝。传闻……老皇帝就是从那条密道逃跑后一直藏身其间不敢外出,最后困死其间。”
这是民间一直流传至今的说法,并未得证,连三岁小儿都知。
但沈浩初知道,这件事是真的,上辈子霍熙让他查过,可他还没能查到那条密道的位置,此时说来虽是猜测的成分居多,但……
王福脸色数变。
乔宜松想对付沈家,但他凭何让江南王同意花费这么多的时间精力来对付沈家?沈家已不是昔日望族,对付沈家能有什么好处?
庆喜庄的秘密,就是那个好处。乔宜松从小在庆喜庄长大,对那里比普通人更加熟悉,他必定是发现了什么,才能借此诱惑江南王。
那是什么呢?
沈浩初想了很久,直到从东水回京那日,与秦望在东水城的城守那里看到舆图。秦望虽是文人,却也熟读兵书,天文地理无不通晓,曾一时兴趣指着那舆图分析起兆京的地势,直言皇城之外幸有两山为屏。那时他便发现,这两山之间的山峦,恰与庆喜庄相连。
“如果本侯不能活着出去,那么自会有人将此秘密上奏皇上,届时,王爷三年来的苦心布局恐怕就要尽赴流水了。”他勾起唇,笑得冰冷,“便不在乎前朝的金银珠宝,那条密道若是挖通便可直抵皇宫,江南王若舍得放手,我沈家搭上这数十条性命便来陪你。”
“你!”王福笑容顿收,被逼得拍案而起,深呼吸了几番方冷静下来,“那侯爷意欲何为?”
“本侯说过,我想见我的家人,还有,把沈浩允交给本侯处理!”沈浩初冷道,“若是王掌柜不能拿主意,便去找个真正主事的人来与本侯谈,本侯没那么多时间和一个不能作主的傀儡废话!”
语毕拍案,桌上的茶水被震得满桌都是,他一双漂亮的眼眸结霜似的看着王福,直将对方看得冷汗频冒。
分明是他们占了上风,在他的注视之下,怎好似反过来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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