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网络信息管理的调查员摇了摇手指。“当然不用那个。但他自己在视频里承认,他违法服用了避孕药物。他从哪里能得到药物?非法从境外购买?那他会涉嫌与境外势力‘伊甸’勾结;或者是私下联络地下药局,从我们目前和维安局查获的数据来看,所有地下药局都控制在反ABO组织‘雷泽’手里,价格奇高,凭OMEGA自身的国家补贴是买不起的。那么他如果能够长期服用,就很有可能是受到了‘雷泽’的控制,和他们做了交易,可能交易的内容就是他必须要引起社会关注,最终渗透进OMEGA协理会作为目标。”
吴山喃喃地说:“这不过是你的推测,也可能根本站不住脚。”
“是真是假没有关系,这些已经足够他通不过选前政审了。”
李复斌思考了一会。境外势力、地下药局的关系错综复杂,如果真的最终证明和凌衍之有过——哪怕只是接触,都可能会牵扯到樊澍也要一并接受审查。但是他顾不得那么多了;樊澍冲动地出现在记者面前,还有这个完全不受人控制的OMEGA,快要将他们一盘好棋下得稀烂。他不能放任这一条隐形线继续暴露在敌人——尤其还是潜藏在暗处的敌人的视野里,是时候弃卒保帅了。
“就这么行动吧,”他拍了拍手,“把樊澍带回来后直接转去特监病房,让他立刻停职检讨,从现在就开始。都听清楚没有?”
“——我们会成为我们心中的野兽。”
在那配以沉痛如哀乐般的视频分析最后,那个社会学家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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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衍之打开房门,外面站着失魂落魄的张晨晖,动也不动好像变成了一尊雕塑。“进来,”他哑着嗓子说,“帮我把他搬到床上去。”
他的衣服还完好地穿在身上,脖颈侧方是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红淤,脸上看不见神采,也似乎并不在意张晨晖听见了什么,只是衣衫过分的皱褶显得有些靡靡,脚步虚浮歪斜。屋子里充斥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腥膻气味。樊澍倒在地上,没有昏过去,呼吸急促,眼神却是是涣散的,似乎在将睡与将醒之间游离。凌衍之跪在他旁边,把脸贴过去听呼吸频率,确保他没有因为过度亢奋而导致呼吸衰竭。“你还管他。”张晨晖喃喃地说,他撇过连去低着头,不去看那尚未扣好的裤链,想要踢他一脚,却又畏畏缩缩地使不上力气。“他一直这么对你吗?”
凌衍之语气平静。“他是我丈夫啊,总不能让他死在我屋子里吧。”
他们两人将他抬起来扔去床上,凌衍之替他脱下被血染透了的外衣,看了看缝合伤口破裂的状态,熟稔地取来消毒药水和抗感染的药膏。“他……这是怎么了,”张晨晖震惊地瞧着那身上可怖的缝合创口,“这是什么病这么严重,做过手术吗?”
凌衍之给他简单地上了药,皱着眉摇头。不知道樊澍之前干了什么,总之他从医院逃出来这一路就像从荆棘堆里滚出来似的,原本的缝合线被挣得乱七八糟,已经完全需要清创和重新缝合了。“我得打给李部,”他说,“樊澍,告诉我李部的号码不然我就得直接开车把你送去总院了。”
樊澍在昏沉中勉强深处一只手,握住凌衍之的手腕。药效快要过去了,他身体开始不受抑制地颤抖。“……不行,”他低声说,“我不能回去。……衍之……你答应我。”
“我能答应你什么?”凌衍之冷漠地说,“你伤口再不处理要化淤了。”
“我这次闹成这样……回去了就肯定……被停职处理……被直接监听接管……取消一切权限,”他喘了一声,“这有电脑吗?”
凌衍之怔了怔,樊澍要挣起身子下地,他只得把他按住,对张晨晖使了个眼色。张晨晖不情不愿地从自己包中取出笔记本电脑递给他。樊澍输入暗码,切入隐藏服务器,发出几个暗码坐标。他的身子几乎支持不住,摇晃着要倒下去,凌衍之只得从一旁将他撑住,“你要输什么,我来。”听着他低声贴着耳郭念过数字,依次按下键盘。都只是些奇怪的数字和字符的组合。张晨晖哼了一声,替他们把房门带上了,自己站到外间去烧水,一会儿又把窗子全打开透气,再拿过拖把好一阵猛拖。
樊澍勉强拖动鼠标,打开了另一个隐藏目,里头全是密密麻麻的代号数字和指代口令,“帮我……记下来,”凌衍之点点头,却也没去拿纸笔,眼睛一目十行地从上面扫过,一面对樊澍说,“你不能再服用类似的镇痛药物了,至少短时间内绝对不行,会出现极端反应的。”
“没事,”樊澍咬着牙,“这点疼而已,我撑得住。”
“我叫谷律师来帮忙吧,别人不行,他总可以了。”
樊澍仍然昏沉地摇头。他打开一个临时地址,里头出现了一堆照片的缩略图。他将鼠标移向清空键,想要点下删除,但一阵阵疼痛陡然袭来,痛得人眼前一黑,几乎直挺挺地撞下去,身子引起一阵剧烈的痉挛后几乎至于休克。是神经源性休克,呕吐物混着白沫立刻从口中涌出。凌衍之急忙挪开电脑,抬高他的脚部,将头侧向一边,保证脑组织供血;
“打120,”他对门外喊,张晨晖下意识答道:“不能打吧?给人看见了他送了120,还以为你——”但他一推门进来看到这个情形,直接吓傻了,“……他他他死了吗?”
凌衍之来不及答话,怕他堵塞性窒息,手边又没有旁的东西应急,顾不得脏恶先低头下去,一口口将呕吐物吸出喉管,直到人陡然呛咳起来,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
必须把他送去医院了,否则光是疼痛都能要了他的命;凌衍之转身想去摸手机,却不小心碰着电脑鼠标,一张照片跳入眼帘:
照片似乎是在雨林的环境当中拍摄的,周围的光线极暗;里面被圈出的模糊人影似乎和几个人在交谈,其他人都背着枪,远处的密叶当中露出白色的建筑物一角。视觉中心的模糊人影头发稀疏,油光铮亮,正是他今天见过的泰和工业的老总易华藏。
正当他要再仔细看清楚时,那些照片、数据、信息突然全部变得模糊,一行倒数代码从底下向上飞快蚕食,好像碎纸机一样将所有资料化作齑粉。有人关闭了樊澍的权限渠道,凌衍之想,他隐隐察觉了这些线索连接在一起,像在看不见的地方织成一张巨大的网。
他想了想,按下手机里的一个号码。“帮我个忙,”凌衍之开门见山地说,“我这里有个病人。……不能叫救护车来,不能被别人发现…………是的,瞒不过你,”他微微苦笑,带一点黏腻的尾音。“帮我吗?金老师。他死在我这里可糟糕啊。”
第25章无路可走
樊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身边又响起医疗仪器规律的嗡鸣声,他叹了口气,想要坐起身来去按呼叫铃,探手去摸却不在记忆中的位置上;身上的疼这会儿缓过来了,像一块千斤巨石压在身上,一阵阵地钝痛像万千根针扎肉穿骨。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好些没有?”床边的灯被拧亮了,凌衍之坐在旁边的陪床上,从备在一旁的保温桶里倒了些汤出来。“想不想喝?你现在可以喝点流食了。”
他突然觉得一阵莫名的安心,连那些刀磨的疼也削减了很多;他还在这里,强迫他做了那样的事也没有恼怒嗔怪,那是不是代表他原谅我了?“……几点了?”
“凌晨三点了。”
医院的环境很陌生,不是之前的军区总院。“我睡了……几个小时?”
凌衍之笑了笑,好像之前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你睡了两天了。”
“——两天,”樊澍有一种莫名的恍惚,“我在哪?……”一种酸楚从心底泛上来,“你一直在这……?”他下意识挪动手指,去握咫尺之间凌衍之的手。
“你差点死了,神经性休克,”凌衍之将手抽回自己的膝盖上,“你不想回军区总院,我只能把你带来了这边。我之前在的那个医院,只收容OMEGA患者的第一附院,没人能想到你在这。”
樊澍顿了一霎。“他们,……怎么接收……?”
“我以前的老师在这里工作。”凌衍之简单地说,绕过最为复杂暧昧的那一部分。他举了举碗:“你喝不喝?”
樊澍缓慢地转动自己被痛得不甚灵光的头脑。“电脑,”他突然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