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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时停笔侧首,黝黑的瞳仁仿佛墨龙蜷曲,他唇角在笑,“别说闲话,别问不该问的。”

分明还是温柔美人模样,顾揽月却无端端觉得恐惧。

她不知道荣时跟林鱼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那是他心底暗伤,触碰不得,想要视而不见,却无法摆脱。

这样的缄口不提,绝对不是因为不在乎,而是因为太在乎。太在乎,便会太计较。

那分明是爱,是荣时自己都没弄清楚,痛苦迷惑的爱。

荣时说耽于情爱愚不可及,是在告诫她及时回头呢,还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动心,不要陷进去?

他不知道……她许愿他永远都不要知道。

她气定神闲的看着他们蹉跎三年。

直到如今,林鱼竟然敢以胜利者的姿态,对她“挑衅”。

她回头看了一眼红漆半旧的门厅,暗暗咬牙,她必须做点什么。

荣时午睡醒来,看着桌案上的帖子微微皱了皱眉。熟悉的花笺,是顾揽月的手笔。

她请自己去看一卷孤本,说是讨到了前朝名家的手迹,还有,顾清和最近病情加重了。

“我的父亲病倒了,他这次来京城,便没有一天清爽的……”

荣时知道恩师的病多少跟他“悔婚”有关,那那种微妙的愧疚感让他一度无法拒绝,他去了顾府一次又一次。

直到有一天,顾揽月试图抱他。

他不着痕迹的避开,看着顾揽月眼神冷淡到让对方震颤,“找个良人就嫁了吧。”

从那以后他就再不见顾揽月,并对这个名字这个人都产生排斥。

那个时候他并未意识到这种排斥,是因为爱,爱本身就有排他性,心里装了一个人,就再也装不下其他的。

他只是本能的抵触纠结混乱的男女情感,更对沾花惹草,停妻置外室等行径深恶痛绝。

他虽对按头结婚格外抗拒,但一个表面齐全的丈夫该怎么做,他一直都很懂。

一个注重修持,自尊自爱的男人,自然分得清轻重。

他在外人面前,下人面前都会给妻子应有尊重,因为妻子这个身份需要这份尊重。

看着顾揽月娇致多情,他心头毫无波澜,脑海中浮现的分明却是林鱼的身影。

他知道林鱼的日子并不好过。

国公府里有一个不待见媳妇的婆母,京城里还有一堆两面三刀的名媛贵妇。识清门户高低,分辨得失利害,甚至基本的迎来送往都不是简单的学问。

可林鱼从来都没有抱怨过,她永远微笑,好似暖融融的向阳花。

但,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这朵向阳花,萎靡了。

荣时眼底浮出些阴霾。

“这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昨日申时”

荣时把花笺撂在了桌子上,昨日申时他还在户部,花笺送来的时候林鱼应该在院子里散步……“夫人知道吗?”

他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倒叫长青吓了一跳。

顾揽月,荣时,林鱼的复杂关系,是国公府众人心照不宣的关注着的话题,表面上再不敢议论,也免不了背后交口接耳,何况顾揽月每次邀约,都光明正大,丝毫不藏着掖着,谁会不知道呢?

长青垂首:“大抵是知道的。”

荣时沉默了。记忆里他每次去见完顾揽月,林鱼的心情都不是很好,她表面依旧笑嘻嘻的,温和大度,眉眼间却是挥不去的阴翳。

其实后来他与顾揽月就很少会面,如果她需要,他可以给个解释。但林鱼从来都不问……

哦,对了,是他的“约法三章”,他的公事私事林鱼一律不得干涉。

荣时掐了掐眉心,终于发现那“约法三章”约束的不仅是林鱼还有他自己,是他自己把林鱼屏蔽在自己的生活外。

是他把她推开了。

现在回想,便琢磨出点自作自受的意味儿。

他转瞬下了决定,挥笔写信慰问恩师身体,并叫人去库房取一支老参一起送去。

“就说我有公事要办,无法过门。”

长青诺诺而去,荣时转身去了萱玉堂。

萱玉堂高大壮丽,又杂植兰桂松竹。扶疏花影掩映纱窗,庄重里透着清雅。门口值守的小丫鬟看到了,立即行礼,“三爷来了”

声音不小,是给里面的人报信的。

荣时甚少涉足萱玉堂,林鱼失忆后便来的多了,小丫鬟却还跟以前一样一惊一乍。

他脚下一顿,告诉她以后不要喊了。

林鱼在书房里。

仿佛荣时的话她还是听进去了。

萱玉堂的书房里有两个通天彻地的大柜子,里面不仅有诗词歌赋还有画本传奇风俗志博物志地理水经之类,甚至还有菜谱琴谱,棋谱。

“这些都是我的?”

“嗯,以前夫人的月例总是不够用,三爷前后为您加了三次,后来你管家手里金钱可以自由调度,买的更多了。”

林鱼轻轻哎了一声,好像有点意外,把家给我管?荣时好大胆,也不把我给他掏空了。

“夫人管家还是很有一套的,府上一二百人安静平和,都是夫人的功劳。”

……自清醒后,一直表情寡淡的林鱼终于露出了一个很明显的惊诧的神情。

林鱼嘴角微抿,她这三年到底是练就了多少本事?她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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