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个守旧的人,心中又坦荡,本来是没什么可避讳。但这样贸然在夜里拜访年轻女孩儿,总归有点不合适。况且即使是新社会,人们对于女人的要求也总是严格于男人。
叶予安觉得这样不对。
他暗骂自己糊涂,明天早上来还东西不行吗。大晚上的站在人家姑娘的宿舍门口又像什么话。
他正拎着篮子想走,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叶教授?”
叶予安身子一僵,有点尴尬的回过头来。
“陆知青。”
“你是来还东西?”陆如音看见叶予安手中的小篮子。
“对。是来还东西。”叶予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显得有点手足无措。陆如音刚刚洗过头发,身上还散发着皂角香,因为是夏天,所以没有用毛巾包头,就随便披散在肩膀上,所以她领子也是湿漉漉的挂着水珠。
“给我吧。”陆如音一边擦头发,一边把篮子接过来,手里的篮子略重,像是里面还装着什么东西。
“我老家那边没有还空碗的习惯,恰巧又在山上看见草莓……”叶予安强行解释。
陆如音闻言便掀开篮子来看,两个灰黑色的粗瓷碗里一个装满了个头不大,但红彤彤的草莓。每个草莓头顶上都顶着一片绿叶,煞是好看。
另一只碗里则是一些浆红色的野果子。
“山上还有草莓?我没看见过呀。”
陆如音也上过几次山,那儿的土壤她知道,孕育不了草莓这种娇气水果。这大概是叶予安自己水果票换的草莓。
想明白这一点,她忽然心跳的厉害。又暗骂自己太没出息。
“有的,有的。就是不太好找。”叶予安别开眼睛,耳根有点红。撒谎总归是一件令人心虚的事。
“咱们也算老朋友,不用总是叫我教授。”叶予安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他原本想表达的意思是,让陆如音别这么客气。
但月色下,陆如音因为刚刚洗完头发的缘故,眼睛和发丝湿漉漉的,整个人都氤氲着一层水汽,院子里很静,除去蝉鸣就只有他们两人的说话声。
那句话就显得怪怪的,透露着妩色。
叶予安被自己脑子里奇怪的想法吓了一跳,耳朵愈发红起来。
况且,不叫教授,又该叫什么呢?
叫叶大哥?他的确应该是虚长陆如音几岁。城里也有很多姑娘这样称呼他,甚至包括他的学生。但在闭塞的红太阳生产队,陌生男女之间如果互称哥哥妹妹,就是在向大家暗示两个人有特殊关系。
叫予安?那更不合适。更会被人说三道四。
或者干脆就叫他大名算了。但陆如音不乐意,说是村子里的人都称呼他教授,她如果直呼大名未免不太合适。
说得也有道理。
所以还是只能叫叶教授。
叶予安纠结了半天,又回到原点。
“你可以叫我阿音。”相比之下,陆如音反倒是更加坦荡,她是按照穿书以前的习惯来的,那时候她的朋友们都叫她阿音。
“好。”叶予安讷讷点头,笑了一下,道:“阿音。”他觉得奇怪,两人刚认识时候反而更加坦荡,但是时间久了以后,关系反倒变得微妙和敏感起来。
“叶教授。”
“阿音。”
*
第二天一早,何采薇顶着烈日交了检查,就得到一个晴天霹雳。
她要去掰玉米!!
这活不难,但十分累人,即使穿着长袖长裤也会被玉米叶子在胳膊上划上几道口子。
更何况何采薇下乡之前也没做功课,拿的都是点轻薄不结实的衣物,上衣穿得还是盘领的小半袖。
第28章 第 28 章
“……
“何知青, 你这衣服没法掰玉米,换件长袖吧。”
陆如音本来也没兴趣当什么女菩萨,何采薇吃苦, 她高兴着呢。
但奈何自己现在有个班长身份压着,又有旁人看着, 所以只能做做面子功夫。
怪不得大家都不愿意当班长……
“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何采薇没好气道, 踩着唯一一双没有被扣下的小皮鞋, “哒哒哒”地下玉米地去。
“我呸,好心当成驴肝肺!”老知青刘娟看着何采薇远去的背影怒道 ,“陆知青你别管她, 让她好好吃点苦头。”
陆如音本来就是做做面子功夫,何采薇不乐意听,她才懒得继续管呢。
下了地,何采薇便知道地里的苦。
田里的玉米都有一人高,又密又挤,别说掰就是在中间行走都是门技术活儿。再加上粗粗剌剌的叶子划得人生疼,玉米没掰几个,胳膊就见了血。
何采薇哭哭啼啼,比夏天的蝉还烦人, 搞得大家全都心烦气躁。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找陆如音反应:“陆班长,那个新来的太不禁造, 她这么一直哭也忒烦人。”
陆如音点点头,从筐子里拣了副铁黑铁黑的套袖给何采薇送去。
“陆班长你真是好心, 早上她不听你劝告, 你还帮她拿衣服。”
那人又说。
“倒也不全是为了她,何知青哭得大家烦,自然要让她先安静安静。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言下之意就是算账的时间有的是。
但刚刚那个姑娘朴实憨厚, 哪里知道陆如音的小心思,只觉得新班长人真好,那个新来的何知青不仅娇气还不识抬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