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邋邋遢遢,不修篇幅,花白头发胡须一直拖在了地上,裹在一身灰色的破烂长袍之上,他提着葫芦酒壶,满脸醉态,迷离浑浊的眼睛在看到宫冬菱的片刻发出了点精光:“哟!没见过的小友!稀客啊稀客!”
“这世道啊,专心看书的小辈是越来越少了,想当年我们年轻的时候,这藏书阁都站不下那么多人……”
他本也想捋捋自己的胡须,结果发现到处都打结,又讪讪收回了手。
“前辈,初来藏书阁,不知该如何找想要的书,前辈可否指点一番。”
“好说,好说,不过你要的书老夫我已经算到了,恐怕是这一本吧。”他指尖一弹,藏书阁内的书架竟以两人为中心动了起来,随着机关嘎吱嘎吱响着,眨眼间,一个新的书架便落在了两人面前。
老人看都没看,只随意从中抽出一本,抛到了宫冬菱手上。
不可能吧,这里每一本都长一样……抱着怀疑,她翻开封皮,却只见里面赫然写着“璇玑草录”。
?!真有这么神奇吗?宫冬菱此刻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教练我也想学”。
那老人嘿嘿一笑,也伸长脖子来看宫冬菱手上的书:“唔——璇玑草录?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酒鬼老头儿!那不是我要的书吗?你怎么给了旁人!”
宫冬菱一抬头,就看见谢瑜站在远处,满眼幽怨地瞪着自己和老头,甚至还气的跺了跺脚。
她蹭蹭几步就走上前来,也不看宫冬菱,只朝着老头控诉,委委屈屈像个小受气包:“不是说先放在这儿,等我温完酒就拿回去看吗!”
老头笑眯眯,没有半分愧色:“是老夫忘了,记性不好咯。”
谢瑜气急,一手扯过老头的葫芦酒壶:“就记得喝酒!等哪天把命都丢了才做数!”
在宫冬菱的印象中,谢瑜一直是被压着的麻木畏缩模样,还从未如此灵动鲜活过。
十五岁的少女,还没到抽条的年龄,再加上从小就营养不良,似乎比同龄人总要瘦小些,但被简单扎起的乱发下,一张未施粉黛的娇好小脸已经初具日后倾城之姿的模样。
此时,她抬起眉眼,脸颊气鼓鼓,浮现的是还没褪去的幼态。
宫冬菱一声轻笑,果然还是小朋友啊,这么可爱。
更想捉弄她了。
“谢瑜,想要书吗?”宫冬菱扬了扬手中薄薄的《璇玑草录》,笑意更浓,“叫一声师姐就给你。”
谢瑜抱着酒壶,终于看向了宫冬菱,眼中明显是对书的渴望,但还是生硬道:“先来后到,既然前辈先给了你,那就该你先看。”
听了这话,宫冬菱也不接着劝她,而是当着她的面打开书,清清嗓子就朗声念道:“璇玑草,东南不过百里处,曰若虚幻境,多生……”
她还没念几句,就见到谢瑜难堪地将双手搅在一起,低着头小声叫了句“师姐。”
“啊?”宫冬菱举着书收到面前,刚好盖住偷笑的下半张脸,她眨了眨眼,假装没听到。
谢瑜抬头,小脸涨得通红,声音大了些:“师……师姐!”
“真乖。”她将书一合,痛快地递了过去。
在谢瑜欣喜来接时,她一顿,不撒手,紧盯着谢瑜:“你知道璇玑草的事了?”
“我就想随便看看……”被这么一问,谢瑜心虚的厉害,想收回手,却只见宫冬菱放开了书。
她的眼睛追随着宫冬菱的手,却突然发现她手上也缠了跟自己一样的白纱布。
想问她是什么意思的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就变成:“你手怎么了?”
宫冬菱一愣,才明白谢瑜是问她伤口的事,随即桃花眼又弯成了一弯月牙:“无碍,不小心被划到了罢了,谢谢师妹关心。”
谢瑜越发的懊恼,张嘴就要质问她璇玑草的事,还没开口就被老头打断了。
“人家给你了你就好好看,哪来那么多问题,还不快点给我温酒做饭去!还想不想要这个月的月钱了!”
一边说着,还一边把谢瑜往屋外推搡。
谢瑜心不甘情不愿地带着酒壶和书出去了,又只剩老头和宫冬菱两人干瞪眼。
宫冬菱也想告辞,却被老头拦了下来:“走什么,等会儿一块儿上桌吃饭,那小丫头修炼不上道,脾气也不好,举炊温酒却没话讲,全是人间的烟火味儿,每次都让老夫回想起落难凡界的那几年。若不是因此,老夫早就把她赶走了。”
宫冬菱却摇摇头:“前辈又在口是心非了,明明比谁都关照她。”
辟谷后,修士们都几乎不吃饭了,这藏书阁阁主留谢瑜在身边做饭打杂,可不是找个借口帮衬她吗?
“我这哪是关照她,是被她缠上了嘛。当初小丫头修炼完了,就三天两头往藏书阁跑,借的都是些认读习字的玩意儿,看入迷了恨不得直接住我这儿了,好嘛,人饿昏了,还要老夫负责!索性就留她做个杂使丫头呗!
认得字了,还不走,又给我添乱,在那看功法书,笑死,根本看不会,还把我那上好金丝木书架给烧了,不知道瞎费什么劲儿!……”
老头絮絮叨叨,语气里却没有嫌弃。
宫冬菱静静听着,心中有几分触动,这些在原著中却从未提到过。
这里的谢瑜跟书中的谢瑜不一样,是个有血有肉,有自己价值的坚韧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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