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高中时的记忆在冯子凝的脑海里闪回。那时,因为覃晓峰每回考试都是第一,所以每一次家长会上王芝柔都会作为学生家长代表在会上发言。
其实,第一次见到王芝柔发言时,冯子凝作为在城市里出生和长大的小孩儿,曾以他浅薄而自大的心态在心里对这位从小县城来的母亲有过些许瞧不起。
王芝柔和王陈君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妈妈,冯子凝犹记得前者在讲台上发言时那种故作云淡风轻,实则心情澎湃的态度,在她轻描淡写的语句里,处处表现出对儿子的自豪,她口口声声地说自己平时没有关注过孩子的学习,一切全凭覃晓峰的自觉,但目光中分明透露着,教育出这样优秀的孩子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成就。她非常地传统,传统得生活中只有她的孩子和家庭——或许并没有她自己。
这样的母亲在传统的环境里常常被予以歌颂和称赞,冯子凝却是无法苟同那样的生活,深知若是她是自己的妈妈,他定要发脾气,让她去找一找自己的人生。有了这样的心态,年少气盛的冯子凝理所当然地对这位母亲不认同,不过随着他渐渐地和覃晓峰熟悉了,成为好朋友,也因而有了和王芝柔接触得多一些的机会,便慢慢地放下成见。
倒不是真正地放下成见——冯子凝依然不理解那样的人生,只不过他想到王芝柔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覃晓峰,心底便再没什么要去评说的地方。
再见到王芝柔的名字,她在家长会上发言的神采回到了冯子凝的脑海中,让他的心陡然发沉。他突然产生了十分强烈的畏惧感和愧疚感,仿佛自己从王芝柔的手中夺走了覃晓峰——夺走了这位母亲心目中永远优秀、永远不会有过错的儿子。
就在此时,冯子凝忽然彻底地明白为什么覃晓峰迟迟不知该如何向家人开口。
冯子凝委屈地吸了吸发酸的鼻子,眼睛倒是干的。他撩开自己的衬衣往腰上看,摸摸那里留下的指痕,难受地咬住嘴唇,两只手往脸上用力地抹了几回。
此时,覃晓峰从外面带着早餐回来了。他看见冯子凝跪坐在床上,嘴唇嘟得老高,心中一惊,连忙关上门,快步走向前问:“怎么了?”
“没什么。”冯子凝看他带着早餐,没好气地说,“我饿了。”
覃晓峰半信半疑地看他,说:“那来吃早餐吧。”他闻了闻,“你冲咖啡了?”
冯子凝从床上下来,点点头,没精打采地拿过覃晓峰手里的早餐,坐到餐桌旁吃起来。
覃晓峰越看越不对劲,发现床上放了自己的手机,拿起见到里面有王芝柔的电话,不禁错愕。“接了我妈的电话?”覃晓峰在餐桌旁落座,谨慎地问。
“没有,不是‘未接’嘛。”冯子凝吃着三明治,把另一个三明治给他。
连电话也没接,已经心情不好了吗?覃晓峰仔细地观察着冯子凝的表情,见他始终没瞥自己,便起身拿过放在饮水机旁的咖啡,搅拌清楚后放至冯子凝的面前。
猜不出冯子凝到底在想些什么,覃晓峰免不了着急。不过照冯子凝的个性,多半憋不了多久,覃晓峰尽管不安,还是决定先等一等,不急着追问,免得冯子凝被问得烦了发脾气。
冯子凝很快发现覃晓峰关注自己的目光消失了,他斜眼看向覃晓峰,见他安之若素地吃早餐,也不关心关心自己,心里不免气闷。不过,幸好覃晓峰没追问,否则冯子凝非得大喊大叫不可,他可不想在新年的第一天上演上个世纪台湾言情剧里的狮吼功情节。
“昨晚挺开心的。”冯子凝喝着咖啡,随口评论道。
覃晓峰正喝着豆奶,闻言险些把嘴里的东西喷出来。他掩住嘴巴,把东西咽下去后,尴尬地点头,哦了一声。
冯子凝瞄见他的脸红了,努了努嘴巴,淡淡地说:“前戏能长点儿就好了。”
“咳!”覃晓峰面红耳赤,窘道,“是你自己说……”
“我什么也没说!”冯子凝立即冷眼相向。
覃晓峰语塞,点点头,表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冯子凝冷冷地哼了一声,说:“今天去约会吧!别忘东边去就行,我妈妈今天约了朋友去世纪广场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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