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黄松岩已经走了进来,他先是冲自己的孙女一瞪眼,训斥道:“都多大人了,还一点礼貌都不懂,客人来了也不知道去倒茶。亏你还长着一副文静的样子,性格怎么这么跳脱?你要是再不改改的话,我看以后谁敢娶你!”
黄歆蓉闻言吐了吐舌头:“没人敢娶?我还不想嫁呢!爷爷你整天跟我说这个,真烦。”说完便转身往外走,“我去倒茶。”
安然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偷偷的松了一口气,黄松岩见状笑道:“不好意思,我就这一个孙女,让我从小给惯坏了,不过她倒是没有恶意,安然你别往心里去。”
安然闻言赶紧连连摇手说没事,却在心里决定以后看到女孩子一定有多远躲多远。
黄松岩伸手示意安然坐下,自己则坐在另外一张椅子上,笑道:“我上午临时有事,让你久等了。我今早还琢磨着呢,你要是这几天不来我这里,我就去碧水云居的千年堂找你……哈哈哈。”
安然连忙回答:“哪敢劳动您老呢。我刚来京城,对这里的情况不熟悉。昨天晚上回家跟我哥哥提起,才听哥哥说您老是京城有名的国手。想想我昨天在药店班门弄斧,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今天就厚着脸皮上门赔礼来了。”
谁知道黄岩松闻言把眼睛一瞪,开口教训道:“你这孩子年纪轻轻的,学人家那些妄自菲薄的坏毛病干什么?你以为要是没有几下子,谁都能在我这个二楼喝茶不成?”
他见安然被自己说的有些不自在,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口气似乎有些严厉,便放缓了语气道,“怎么样?你觉得我这个黄氏医馆的环境,还成吧?”
安然赶紧回答道:“是的,这是我见过最大的私人中医诊所了。而且您这二楼的摆设,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说完,他指着窗边矮桌上的青瓷盆说,“先不说这房间里面的家具都是十分珍贵的黄花梨木,就单是您老用来养鱼的这个青花瓷盆,就应该是宋代的珍品。”
黄松岩闻言有些意外的挑眉道:“哦?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还能认识这些,真是不容易啊。”他看着安然,真是觉得他从上到下无不令自己满意,便赞叹道,“这些知识都是你师父教给你的吧?他对你真可以说得上是悉心培养啊。”
安然谦虚的笑笑,回答道:“是的。师父他老人家除了医术之外,对古董也有些研究。我从小在他身边长大,耳濡目染,所以多多少少也懂得一些,不过都是皮毛罢了,让黄老您见笑了……”
黄松岩点点头,有些惋惜的道:“看来你师父一定是某个医学世家的后代。否则寻常人家很难有这样的底蕴和见识。只可惜我没有机会和他认识,探讨一番,真是遗憾……”
正说话间,黄歆蓉端来两杯茶水走了进来,将杯子分别放在二人面前,也不说话,只是悄悄的坐在黄松岩身边的椅子上,眨巴眨巴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二人。
黄松岩没有理会孙女的小动作,他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继续道:“昨天我听药店老板提起,你曾经用针灸术治好了急性药物过敏的病人?你再把当时的情况跟我仔细说一说。”
安然点点头,把诊所开业那天,高远带人来找茬的事情和黄松岩说了一遍。他说完之后,黄松岩连连点头,目光中露出赞许之意,而黄歆蓉在一旁气的俏脸通红,忍不住插嘴道:“这个高远,也太不要脸了,他怎么能拿人命当做儿戏……真缺德……”
黄松岩干咳一声,止住了孙女的抱怨,皱着眉道:“高家那个老三我见过,人长的倒也是是一表人才。只可惜我看他行为举止,少正气,多偏激,的确是有些气量不足。不过,你说你刚来京城不久,而且我看你也不像惹是生非的孩子,怎么会和他有了过节?”
说着他沉吟了一下,突然乐道,“之前他爷爷带他来求医,我发现他好像是因为吃了什么药物,改变了体质,只要一碰见化妆品,香水之类女人用的东西,便会出现过敏的症状。这件事情……该不会跟你有关吧?”
安然闻言有些羞赧——偷偷给人下药,让人家浑身起大包这种事情,这实在是小孩子意气用事,偷偷在背后报复人的做法。
不过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他还是慢慢的将自己和高远结下梁子的事情说了一遍,不过他没有提及白奕辰的名字,只说是高远和自己的哥哥有所冲突,并且口出恶言,自己实在气不过,才会偷偷的教训了他一下。
没想到黄松岩听了以后连连大笑道:“教训的好,教训得好!哈哈哈!能做出这种药,看来你师父也是个有童心的人啊。”
他见安然似乎有些不安,便开口安慰道:“小安然,你做的没错。换了是我年轻的时候,如果遇到这种事情的话,我恐怕也会这么做。现在京城的有些年轻人,就是应该好好教育,不然一个两个的都仗着自己的老子家世,为所欲为,把个京城弄得乌烟瘴气……”他顿了顿,有些好奇的问道,“你几次提到过你的哥哥,看来你和你的哥哥感情一定很好了?”
“是的。”安然回答道,“师父走了以后,一直都是我哥哥在照顾我。所以那天听到高远说话污蔑哥哥,我才会一气之下对他下药。”
“哈哈哈,好!好!年轻人就是要有点个性!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样!”黄松岩对安然是越看越喜欢,不由得叹息道:“只可惜你有了师父,不然我倒是真想收你当个关门弟子了。”
黄歆蓉闻言在一旁插嘴道:“爷爷,实在不行你也可以认他当个干孙子啊,这样我就多了一个弟弟,多好啊……”
黄松岩笑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小心思,还不是想找个弟弟回来好每天欺负他,我偏不让你如愿。”
说完,他话题一转,对安然道,“其实我请你过来,一是因为爱惜你的人品,二是想和你探讨探讨医术。现在京城真正醉心研究医术的后辈不多了,我儿子虽然从小跟着我学习,但是他天资不足,只学了个七八成,而歆蓉毕竟是个女孩子,将来无法继承黄氏中医药馆……”
言下之意,便是如果安然的本领能够让他满意,他便真的可能考虑孙女的提议,认安然当自己的干孙子,继承自己的药馆……
安然闻言连连摇手:“我才学了几年医术,怎么敢跟黄老您‘探讨’呢?能有机会得到您的指点,我已经觉得很幸运了。”
其实安然说这话绝对是出自真心,师父曾经说过,医术一道,本来就是百家争鸣,只要是有名的医术世家,都会有自己最独特的方法和最值得学习的地方。所以身为医者,最忌讳的就是得意自满,目中无人,只有心怀谦逊,取百家所长,才能有所进步。而黄岩松既然能够被称为国手,必然有他不可超越的长处,所以
见黄松岩主动提出指点自己,安然心里还是觉得十分高兴的。
黄松岩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刚要开口说话,房间里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安然见状有些不自在的想要离开,却被他挥手示意留住。黄歆蓉则在一边冲着安然挤眉弄眼的做鬼脸,弄得他不自在的低头研究地上的瓷砖——这地砖是怎么擦的,怎么就那么亮呢……
黄松岩接电话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出来的时候脸色明显不怎么好看。黄歆蓉见状关心的问道:“怎么了?爷爷?”
黄松岩有些疲惫的摇摇头,坐在椅子上后,才对安然说道:“是我一个朋友的夫人。两个月前她得了感冒,因为当时整治春季,京城的风比较大,她怕病情加重,便一直不肯出门,索性干脆在家里养了半个月。谁知道她感冒好了之后,却莫名其妙的患了怪病——只要一出门见风,脸就会肿起来,并且会起很多红点。她无奈之下,去了医院检查,各项仪器都做过了之后,却什么也检查不出来。后来我的朋友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求到我的头上。”
安然闻言道:“那您是怎么辩证的?”
黄松岩摇摇头:“我最初以为她患的是风疹,而且按照治疗风疹的方法给他开了方子,又给她开了能够增强自身免疫能力的药。谁知道她吃了之后,却一点效果都没有,依旧是一见到风,脸就会立刻又肿起来。”
他叹了口气,有些头疼的道:“我这个朋友的妻子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人,现在每天只能待在家里,连门都不敢出,都快憋出病来了,人也整整瘦了一大圈。刚才他又打电话来向我求救,可是我又想不出她的病因,实在是有些头疼。”
“病好后不能见风……”安然沉思了半响,突然道:“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黄松岩闻言抬头看他,道:“哦?你有什么药方?你说说看……”
“我这个方法不用吃药。”安然答道:“可以试试让她在阳光不是很充足的早上和傍晚待在屋顶透明的类似花房的房间里,每天晒2个小时左右的日光。这样半个月下来,应该会对她的病情有帮助。”
“说说你的理由。”黄松岩沉吟了一会,皱眉道。日光的确是有增强免疫力的作用,但是用在朋友的妻子身上,他总觉得有点草率了。
“我觉得她这个不能见风的毛病和她之前半个月没有出门有关系。她之前本来就得了重感冒,免疫力下降,所以再怎么从自身挖掘潜力也是收效甚微,而适当的阳光照射本来就对增强人体的免疫力有帮助,所以我觉得这个方法应该可以试一试。”
黄松岩沉吟了半响,勉强点了点头:“好吧,反正她现在也不能出门,既然短时间之内找不出病因,那么你说的治疗办法,试用一下也无妨。”
说着,他有些疲惫的向后靠在椅子上,用手揉揉太阳穴,道:“人老了,精神就不济了。本来还想和你讨论讨论医术,这才一上午就有点撑不住了。只好改天再说了……”
随即,他转头对黄歆蓉道:“歆蓉,你帮爷爷送安然回去吧……记住,不许在胡乱说话,欺负人家。”
安然一听连连摆手道:“不用麻烦了黄小姐了,黄老您好好休息,我是开车来的,自己回去就行了。”
黄歆蓉见状赶紧跑到他身边,说道:“没事没事,我送你吧,你大老远的过来,怎么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出去啊。”
“哎!真的不用了!”安然郁闷,“我是开车来的。”
“啊,那正好我要出门,你送我一趟吧……”黄歆蓉闻言面不改色的说道。
安然:“……”
两人边说边走下楼之后,黄松岩看着安然的背影暗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个叫安然的年轻人虽然医术不错,但是还是经验不足,有些武断,还是再观察观察再说吧……
他沉思半响,还是有些犹豫的拿起电话将安然的方法告诉了自己的朋友——反正日光无害,姑且试试也好……
安然坐在驾驶座上,看着硬赖在自己的副驾驶位子上,看着自己并不时笑出声来的黄歆蓉,终于忍无可忍的道:“黄小姐,你笑够了没有?”
黄歆蓉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严肃一些,但是最后还是破功:“哈哈哈哈,不好意思,我不想笑你的,可是我一看到你的车、车子,就好想笑……哈哈哈……”